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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开。”

    就像怕他跑了似的,又过一会,像是确认了谢怀真的坐稳了,宿羽才迟疑着松开了手。

    谢怀又把他的被子扯了扯,说:“你到底想干嘛?”

    宿羽揉了揉被他掰得全是指头印的手,慢腾腾地耍流氓道:“我听说你挺花的,喜欢人的人想干嘛,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1/感谢biaji的创意提供商@七声号角!

    2/对自己亲手定的攻受产生了怀疑!(装作开心)

    第35章 恶风横

    宿羽揉了揉被他掰得全是指头印的手,慢腾腾地耍流氓道:“我听说你挺花的,喜欢人的人想干嘛,你不知道吗?”

    ……

    北济人的刀就是厉害,要不是怕疼,谢怀简直想给自己也来一下。

    谢怀无声地笑了一会,只听宿羽继续说:“你不是也喜欢我吗?”

    谢怀的目光渐渐沉寂了下去,夜色驱逐笑意,露出了丝丝缕缕的不豫。

    其实宿羽的那些问题,谢怀不是没有答案。但是再多旖旎的想望,在一个原本就“不能”的人面前,都终归遥不可及。

    答案就在那,但他连看看自己都不愿意,遑论去想此身何所落,更遑论去把自己剖开明说。

    但上天偏偏让他遇见了一个叫宿羽的年轻人。宿羽把他胸口那一团心头沉疴血团吧团吧,轻轻巧巧地揉成了一朵绯色的花,然后满含希冀地放进他手心。

    没有花香,也没有重量,但宿羽的目光崭新如洗,春天的的确确就在他掌心中,确认无误。

    谢怀觉得自己像头饿了整个冬天的牛,把春天的样子翻来覆去地反刍过千万次,终于鼓起勇气低头看看,就这样看见了掌心纵横交错的纹路。

    每一条掌纹都是一道刀痕,注定横在前方,抑或兜头洒下。他不能仓皇逃开,更不能视而不见,要把每一道分叉的曲线都看清记准,容不得一丝遮挡荫蔽。

    三年前的谢怀拿着假死的药丸顺水推舟,不可谓不幼稚,就那么大刀阔斧地推走了怀王的最后一段张狂青春。如今三年过去,令人憎恶的横风钻进了王朝的每一个衰老的关节,那些关于家国的奢望、关于意义的野心已经大于一切,宿羽不能成为例外。

    天地为他窄,他偏要驱马涉大河,踏出三十三重天外之高天。

    手心里的花瓣是浅绯色,花萼是深红,被不存在的风吹过,朱砂色的花心如眨眼般一颤,像极了年轻人的睫毛拂动。他在心里看了很久,还是决定把那朵花拿开。

    宿羽睡了一天,头发都乱了,毛茸茸的。谢怀伸手罩住了那团小猫脑袋似的乱毛,一言以概地回答道:“我不喜欢你。——犯不着生气,问题在我。我谁都不喜欢,顾不上。明白吗?有些人就是没空喜欢人的,我就是。”

    宿羽闷声闷气地说:“什么叫没空。这里的内奸还没抓出来,你要上哪去?”

    谢怀摸他脑袋的手迅速变成一弹指,崩地弹了二百五一脑门,“事儿都让我办了,朝廷养着李存年是干什么吃的?声音小点。”

    那夜北济军营中的水下有机关密道,何耿死死拖了宿羽半天,自然是为了掩护别人逃走。何耿大大小小是个掌管着百里国境线的校尉,那么,能让何耿豁出命去保的人,又是什么官阶?

    可见何耿只是个送菜的,当时营中还有大人物,可惜跑了。

    大人物是谁,眼下无法计较。现在最让谢怀和李存年头痛的是另一件事——陇州军中有奸细。

    当时的夜袭阵势相当突然,但何耿还来得及穿过大半个山头跑到水牢去,并且杀了二十多号人,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

    北济的利爪牙化作绕指柔,丝丝缕缕渗透进了大周的城池,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人就神不知鬼不觉被换成了间谍。

    谢怀在青州就发现了端倪,陇州果然也有问题。

    宿羽被弹了个脑瓜崩,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自己主动揉了揉脑门,“你要去哪?”

    谢怀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来,宿羽接过去,就着月光看不清什么,“坏……怀?什么字儿啊?”

    谢怀懒得点灯,又掰开宿羽的爪子,把信收了回去,言简意赅地概括:“不用看了。是金陵来的讣书。”

    谁死了,还需要通知谢怀?

    宿羽一惊,“……陛下死啦?你没爹啦?”

    谢怀又是一脑瓜崩弹了出去,“我倒是想得美。是袁公。”

    皇帝和谢怀这对父子杀孽太重,皇帝也是个带衰别人的命,像谢怀一样碰谁谁倒霉——虽然不好说他俩之间是谁克谁。

    三年前,袁谒见了皇帝一面,被削去兵权返回南境后,身体便每况愈下。年轻时常年带兵,全身是旧伤,上了年纪,寒冬更是难捱。

    当年纵横山河的文筋武骨,最终被岁月磋磨成了一把脆弱空心的老骨头。

    就在这个冬天的某一个清晨,袁谒起了个大清早,照例找出磨刀石,细心打理当年御赐的宝剑。

    令人牙酸的磨刀声没有持续多久,袁境之推开门时,只见一地冷冽鲜血。

    不知袁公是中风摔到了剑刃上,还是实在熬不住了预谋自戕,总之,老爷子早已撒手人寰。

    讣书传到金陵,又从金陵传到谢怀手中。

    袁谒虽然没了兵权,但统率南境的高唐军仍是袁谒当年的部下,袁谒一死,那群一早就忿忿不平的军士必然有所动作。再加上袁家从老大到老五全都战死沙场,阖府只剩一个娇滴滴的六小姐——还是个当年差点提刀进王城找皇帝算账的主。

    退一万步讲,就算袁境之仍然葆有忠心、愿为金陵俯首,那毕竟是个女人。大周讲究军中无女,算来算去,整个南境没人压得住场。

    皇帝这辈子算是个霸主,统一了风雨飘零的大周,却没能做到天下大同。到了如今,大周才刚刚收拾干净了蔽覆中原的流民饥荒,至于边境之上的世积乱离和风衰俗怨,一时还分不出闲暇照看。

    民间时常有人说皇帝晚年昏聩无能,但明眼人知道,这甚至不是区分昏君明君的度量衡——胸怀有宽窄,手段有高低,内外之乱之间却并没有一条哪怕模糊的灰线。所谓“国之脊梁不可弯折”和“一屋不扫天下不定”之间的争论,就好比骸骨撑长城与白骨露於野的搏斗,原本就是徒劳的悖论。

    用不着等到王命急宣,宿羽都看得出,谢怀得回金陵了,没准还得跑一趟南境。

    宿羽蹭地坐了起来,下地推门——营地上灯火猎猎,虎贲军的黑旗已经张开,正在进行最后的列队。

    谢鸾还在抱着枕头打瞌睡,被燕燕丢上马背,“别睡了别睡了,枕头给人家还回去!算了算了,你抱着吧,不用还了……”

    宿羽把门一关,满世界找衣裳。

    谢怀说:“干嘛?”

    宿羽翻出旧衣服来,“带上我啊。”

    谢怀没准要去南境,还没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