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这些东西留在村里也得被咱们搜出来充公,”秋穆解释道,“托罗雨桂保管顶多也不过就是被他私吞了,对于那些地主而言和充公了也没啥区别。”
李有河捋了一把头发,略带苦笑地说道:“哎呦,那这事儿可不好办了。”
李有河简单给秋穆讲了一下儿这个罗雨桂家的情况。他家无论是按照人均占有土地量还是实际生活水平都算是富农,然而这个罗雨桂在丘阳划分阶级的时候却比较尴尬,因为他儿子如果是按妻家划分,则不仅要划到贫农里,还得是受照顾的军属。
一般情况下,富农是肯定不会把亲生的儿子嫁给贫农的。可这个罗雨桂精明得很,在之前丘阳村里有几个贫农姑娘秘密去参加八路军的时候,他便让他儿子沈丹兰和其中一个叫高山远的姑娘办了结婚手续。当时说是等那姑娘回来就举行婚礼,但村里谁不知道他就是想占上当军属的便宜。这样他和他儿子虽然过的是富农的生活,却还能有民兵队员给他们优先帮工,并且村里的寡夫们给民兵队捐点儿衣裳鞋子什么的,他家作为“军属”连带着也有一份儿。
原本大家都明白,等到那个参军的姑娘回来,这罗雨桂多半儿又会赖账。可是没成想,抗战胜利之后,那可怜的姑娘自己没能回来,遗物和追认的烈士勋章倒是回来了。这下儿罗雨桂和他儿子倒是赖不了帐了,但也因此而成了烈士家属,村公所不仅要像之前那样照顾他家,还得有人给他家义务劳动。就连在反奸运动里,他家也成了“受迫害最严重”的那类。
这事儿本来就很气人了。罗雨桂一个富农,虽说是个寡夫,但比一般的富农剥削长工剥削得更厉害,并且据说他之前还和秋云山有一腿,结果现在反倒成了村里“先进”的代表了!他那个十七岁的儿子沈丹兰,同那个可怜的贫农姑娘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根本就是个富农少爷,结果现在也成了烈士家属,享受村公所的各种优待了。
并且因为他名义上的儿媳是烈士,村公所还不能拿罗雨桂怎么样。现在就算是有理由怀疑他帮助村里的地主转移财物,也不能就这么直接把他扣了——若他非说这些值钱的珠宝都是他自己家的,那村公所也没有任何办法。区苏维埃制定的法律大概是没考虑到富农也可能通过非常手段顶上“烈士家属”的名号。
秋穆想了想其中的利害关系,而后对李有河说道:“不管怎么说,肯定不能让他带着东西跑了。咱还是先把他带回村公所吧——就说是给他的这些玩意儿做个鉴定。”
注释:
1飘花儿:指翡翠中的丝状绿色花纹,多为铬(iii)离子侵入翡翠(主要成分为钠铝的硅酸盐)形成。
2血珀:一种天然呈深红色的琥珀。
3当时农民靠天吃饭,土地价格波动幅度很大。荒年时穷人为了得到救命粮,不得不向唯一有余粮的地、富分子卖掉自家的地,因此土地价格被压得很低(可以一斗米就买来一家人的地)。所以在这里用丰年的土地价格恒量,较为客观。
作者有话要说: 秋穆:(拿着翡翠镯子)这只飘花儿这么翠的冰种翡翠镯子,少说也能值个十几万。
罗雨桂:这位先生,您走错片场了吧?这儿是丘阳,不是潘家园儿→_→
☆、第七十章:沾亲带故
李有河听到这个建议,心里稍加琢磨,便明白了。倘若只有她们三个人面对这个罗雨桂,他肯定会一口咬定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家的。而因为他是烈士家属,村公所不能收这些东西,他便可以借此机会真正把东西占为己有。
然而如果把这些东西带回村里,直接问那些地主是不是他们托罗雨桂藏的,则很有可能能够问出实情。因为既然东西已经被发现,那么对于那些地主而言,无论说不说这些东西都不可能回到他们手里,实话实说等于是自愿把东西交公,瞒着不说则是便宜了罗雨桂,恐怕很多人都会觉得与其让罗雨桂这个投机分子白得了东西,还不如主动把东西交公,至少能改善一下儿在群众心目中的印象。
于是李有河走到那个还在和王无草掰扯的罗雨桂面前,对他说道:“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你是烈士家属,从理论上讲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是你也听我们财粮主任说了,你这只镯子很值钱,如果现在拿去卖了你倒容易吃亏,不如先拿回去让村里懂行的人鉴定一下儿。”
王无草会意,也跟着说道:“就是,你说说,你一个夫道人家也不懂这些玩意儿的价值,如果卖亏了找谁评理去?你弟弟不是都生出孩子了嘛,现在也不着急,你去看他不差这一天两天的。况且你家既然是烈士家属,咱们村公所也有义务帮扶是不是?你也犯不着为了一两根山参就把家里这么值钱的东西卖了。”
罗雨桂听了这话,捧着盒子看了看李有河,又看了看王无草和秋穆,却装作惊讶而甚至还有些欣喜的模样,说道:“哎呀,那就谢谢你们啦。我看也是,你说我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想拿出去卖了,可不要卖亏了嘛!”
李有河、秋穆和王无草便带着罗雨桂往回走,心里都暗暗想着,这自私自利的男人仗着自己“烈士家属”身份,倒真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呢。
回村的路上,正好遇上来换班儿的两个民兵队员,秋穆、李有河与王无草便和她们换了班儿,领着罗雨桂回到了村公所。
这时候,张兴满那边儿的事儿也办得差不多了。原来,张兴满、王元品和其余的民兵队的姑娘们一合计,觉得要是直接去挨个儿搜查各个地主的家,肯定会耽误许多时间,让剩下的地主有机会把值钱的东西藏起来。所以她们决定要分散成五个小组,先分别去控制住五户地主家的主要成员,让他们没办法去藏东西,而后再说别的。
这件事儿办得很漂亮。不到一个小时,村里剩下的五户地主,一共二十七人便被民兵队员和前来帮忙的群众们带到了村公所看管起来。民兵队员倒也不虐待他们,只是不准他们出去,然而这些地主们却有的拼命反抗,结果让来帮忙的群众给打了一顿。
秋穆她们带着罗雨桂回来时,正好看到村公所的院子里一位衣衫破旧的老爷子正在拼命打一个身穿狐裘大衣的女人,两个民兵队的姑娘似乎是想把他们拉开,然而显然没有真正使劲儿,并且一旁看着的群众里还有不少人在那儿叫好的。
听旁边议论的乡亲们说,这个挨打的家伙就是丘阳原先占有土地排第五、现在排第三的地主李文昇,而那位打她的老人则是村里的贫农寡夫栋才爹。这个可怜的男人原本是外村的,年轻时遇上荒年,被人贩子卖到丘阳,嫁给了当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