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帘子慢慢放了下来。
回到思明院后,君兰在屋子里有些坐不住,就连一向喜爱的篆刻都拴不住她那不住飘忽的思绪。左思右想半晌,最终把东西都收了起来,起身往外行去。
到了外头,她问过孟海,知道荷花巷的二老爷今日休沐,这便先往恒春院去给老夫人请安。
闲说半晌后,君兰道:“老夫人,我想去荷花巷那边探望二老爷。”
“他?”闵老夫人意外且疑惑,“你寻他作甚。”
“先前二老爷好心帮我们请了郭嬷嬷来,我还未曾认真谢过他。如今郭嬷嬷虽走了,但探望一下总该要的。”
闵老夫人笑道:“不必客气。”
“礼多人不怪。”君兰道:“再说,我这两日未曾见过十一妹妹,也有些想念。”
闵老夫人正想说无需如此,后思量着远宁侯府的人际关系更为复杂一些,若是洛二少和君兰的事情真能成的话,这孩子提早适应下人情往来也好。
故而闵老夫人道:“那你过去吧。只是需要备什么礼,你自己掂量着些。和账房说声,从公中走银子。”
君兰笑着谢过了闵老夫人。最终择了个八宝点心盒子,还有一个塞了花瓣的精致香囊。
荷花巷内今日倒也安静。各房在自个儿院子里待着,并未聚到一处笑闹。
在丫鬟的引路下,君兰径直往二房处行去。先去见过二夫人陈氏,把点心盒子给了她。恰好十一姑娘闵玉雪在母亲房里玩,君兰便把香囊送了出去。
闵玉雪很是欣喜。
君兰和母女俩说了会儿话后,提起了想见二老爷地事情,用的是之前在闵老夫人处一样的说辞,“二老爷帮我们请了嬷嬷,我想谢一谢他。”
陈氏听后不似闵老夫人那般推脱,反而欣喜。
毕竟八姑娘在九爷身边做事,能和八姑娘走得近一些,也是好事。
陈氏就遣了闵玉雪带君兰过去。
“不用麻烦妹妹了。”君兰笑道;“我过去和二老爷说几句话就好。”
闵玉雪正拿着刚得的宝贝香囊,爱不释手,这个时候也不愿离开,就道:“八姐姐那么大的人了,娘你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又不是外人。”
“是是是,不是外人。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客气的。”陈氏笑着叫了个小丫鬟来给君兰引路,又不住叮嘱道:“八丫头你也知道你伯父那脾气,看着凶,实际上心善。若他说了什么不好的,你只当没听见就是。”
君兰笑着谢过陈氏,这便往闵广平那里行去。
现下闵二老爷正在花园子里摆弄那小花圃。虽然冬日里很少有花能在外头存活,但也有些品种适合这个时节栽种。闵广平现在忙着的就是这个。
君兰看他做得认真,就没去打扰,而在旁静等了些许时候。
闵广平有些累了,站起来揉揉腰,搭眼瞧见了小姑娘,赶忙招呼道:“兰姐儿作甚呢?站着累不累?快过来坐坐。”说着先往池边的石桌石凳旁走去。
君兰见状就跟了过去,在离他几尺远的地方也落了座。
这里有两个小石桌,倒是方便许多。
两人各坐一桌分开来,离得也不算远,刚好能够边吃点心边闲聊。
君兰先是谢过二老爷帮忙的事情,又细细问了郭嬷嬷离开的情形。
闵广平说起这事儿来也还懊恼得很,之前每每想与陈氏讲,反倒是要早了陈氏的数落。一直无处可发泄,现听君兰提起,就一股脑儿的抱怨起来。
“认真地讲,我们给她的条件哪个不好?偏她死活不肯留下。”闵广平一摊手,“左右刚开始不答应,我或许还没那么生气。毕竟她这尊大佛我们也请不起。如今倒好,来了给人希望了,又突然说不干。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事情。”
他絮絮叨叨又说了好半晌,君兰一直认真听着。
闵广平看这晚辈是个听话的,心下愉悦,忍不住多讲了许多。后来有些口渴,就让人上了些茶水点心。
待到丫鬟把东西捧上来又退了下去,君兰看周围近处没旁人在,就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我听闻二老爷是在鸿胪寺任职?”
好似是从七品鸣赞。虽是个不大的官,平日里接触的各处人倒是不少,既多又杂。
“可不是。”闵广平咕咚咕咚喝着水,“其实我也是有点功夫在身的,任个武职都能成。不过这位置倒是适合我。”
君兰笑着赞了几句,看闵广平在拿起茶壶倒水,便上前接过了茶壶主动帮忙倒了一杯。
“我平日里看书的时候,甚爱游记。听闻有一本游记是何逸之编写,十分出彩。后打听了下才知道,此人是原来的大学士?不知二老爷有没有他的书?”
闵广平正乐呵呵地要去拿茶盏,听见后手一抖,没握住。倏地抬头看她,“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这个人来了。他的书,应当尽数被焚毁了吧,就算剩下的,恐怕也是旁人藏着掖着的。”
思量着有些不对,他禁不住喃喃自语,“何相写过游记?”
“焚毁?”君兰讶然道:“为何焚毁?”
闵广平看看四周,用手半遮着嘴道:“谋逆,私通外敌。大罪。满门抄斩!”
谋逆一事君兰隐约听闻过。私通外敌的罪状,她先前未曾听人提过一字半句。
君兰深吸口气,“堂堂大学士不知怎地落到这种田地?”
闵广平低头不语。
君兰轻声道:“我想着二老爷博学多识,或许知道为甚何大学士会有那些的罪名,所以才不小心随口问了一句。是我多嘴了,二老爷不必介怀。”
“这种事情我哪里知道去!”闵广正摇头叹气,“何相为人磊落光明,突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谁不震惊?!”
“何相人很好?”
“非常好。学富五车,谦和文雅。人人称颂。我曾有幸和他对饮,那时候他已然官拜大学士,我还只是个死活考不上科举的学生而已,何相都很温和地与我说话,还指点我文章里的不足。”
闵广正说着说着,鼻子有些发酸,“莫说他了,就连他门下的弟子,做了官后也是清廉公正。当时整个京城都在悄声议论这事儿。谋逆,没看到苗头。私通外敌,何相勾结北边那些部族作甚!”
君兰低声道:“何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来?”
“是啊。”闵广正道:“我也不信。”
话一说完,他恍然惊觉,赶忙摆手道:“我可什么都没讲。”
君兰似是未曾听清,“二老爷在讲什么?我刚刚倒水,没有听清。再说了,那些当官儿的事情,我年龄小,完全不懂。”
闵广正看了她一会儿,笑道:“管那些作甚?来来,吃点心。”
君兰面上带笑地和闵二老爷继续闲聊,心里却沉甸甸地压着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