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我不该喝酒的,所以这一次就免了吧。”
王妃忙道:“不过是个仪式而已,你小小的抿一口也就够了。”
敦慧听说当真只抿了一小口。
接下来便是黛玉,黛玉捧着酒杯,小小的饮了两口,立刻觉得心突突的跳,脸上也阵阵的发烫,味道比平时喝的药还难喝。好在没有失态。
后面的人也跟着饮了,座中之人只有水溶和南晴的杯子见底了。水溶受得了这个药味,南晴则是善饮,自然不把这点放在眼里。
饮了屠苏酒,当下又进桃汤。接着才上菜馔。
席上的人安安静静的吃着酒菜,除了水澄偶尔嘣出的几句童音,惹得大家一阵笑,其余的各有心事也不多言。
黛玉心想,这里过年到底没有在荣国府热闹人多,别的不说,就是凤姐姐的一张嘴,说得席面生风,谁不喜欢,谁不爱。
规规矩矩的用了年夜饭,当下撤去了酒席。南晴上来又说备下了戏文。
黛玉本说要回房休息,敦慧却按住了她,笑说道:“林姐姐着急做什么,难得大家团聚,一起说说笑笑的不好么?”
王妃也道:“郡主说得是,林姑娘平时不大出门看了戏再去睡。”
黛玉心想也不好立即就走,只好多留一会儿。大家坐在廊下,戏台设在院中,只听得锣鼓喧天,真正的热闹起来了。
水溶难得陪着家人安安静静的看几出戏,拿着戏本子点了一出吉庆戏文,于是又将戏本子递给了王妃,王妃却让侧太妃点了一出,又递到了黛玉手上。黛玉却让敦慧点,敦慧点了一出“三打白骨精”。接着王妃又点了一出,黛玉始终未点。
紧接着鸣锣开戏,每一席跟前又是一个掐丝珐琅的灯罩,点着一支红烛,光线显得有些略暗。戏台那边却挂着数十支羊角宫灯,明晃晃的,宛如白昼。
水溶说道:“今儿这个布置倒有些意思。”
先唱的是水溶点的那出郑虚舟的(玉玦记)。
黛玉却是感到奇怪,这出戏是以文辞著称,不大适合这热闹的场面,为何他偏偏就点了这一出。黛玉不解的往水溶那边看了一眼,恰巧遇上的水溶的目光,黛玉心慌之下连忙避了。
此时耳畔倒响起了铿锵的唱词声,只闻得是:“几树垂杨隐画桥,西湖湖水不通潮。暖风熏得游人醉,多少黄金向此销……”
果然唱词与众不同,骈句连珠,和牡丹亭的秾丽纤巧自是有别。唱一句,黛玉在心里赞叹一句。
戏台上正唱着(玉玦记)里(赏花)的那一折,水溶觉得这里面好些唱词都十分的优美,值得细细的品味。
当听见:“葳葳蕤蕤,婷婷袅袅,芙蕖映水。”三句觉得用来形容黛玉最恰当不过。心中所感,抬头往黛玉坐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见她两眼都在台上,神情专注。
水溶脑中回忆了许多事,似乎没有几时看见她真切的笑过,心想到底要何时才能打开她的心扉。
正在遐想时,六儿走了来对水溶悄声说道:“王爷,端王府派人送对联来了。”
水溶道:“我得去会会。”便起身离席而去。
王妃原本不知道水溶已经离席了,等想起往那个方向看时,才见位置已经空了下来。她也没当回事。
水溶来到前殿,却见来的是端王府的总管太监,马荣正陪着说话,水溶走了来,端王府的总管连忙起身行礼,口中笑说道:“给北王爷贺喜来了,新春纳福,大吉大利。”
水溶听了倒也喜欢,又忙人看赏,接着又问:“你们家王爷可好?”
端王府总管赔笑着说:“北王爷惦记,我家王爷挺好的。”
水溶又道:“正月里没什么事,该多走动走动。你回去和你家王爷说我会去拜访。”其实这样的场面有马总管帮着招呼,水溶用不着亲自出来,只是身上略觉得有些不舒服。中午喝了不少酒,回来的时候也喝了几杯,头略有些沉,但又不敢歇息,等过了子时还得进宫朝贺去。因此想着出来走动走动也好。
前面的戏文唱到哪里了,他此刻不关心。又有本家堂兄弟们过来相互道喜。水溶少不了又要应酬一回。接着又回房添了回衣裳。
又见屋里屋外只惜月守着,水溶上前关切道:“外面那么热闹,为何你不去?”
惜月笑说:“这里里外外的火也得要个人守着。”
水溶道:“都脱空了,你还守着,年年如此,倒还有几分忠诚。”又见她身上衣服穿得少,忙说:“可别冻着了。”又在炕沿上坐着,惜月以为他只是回来拿件衣裳就走,哪知却坐了下来,又赶着端了碗茶来。
水溶见惜月勤谨的跟着身边好些年了,没听过她一句埋怨的话,待人接物始终透露着一股平和,他倒听见好些人称赞她。便将身上的一个宫制荷包解了下来,里面装着两对金银锞子,给了惜月。
惜月忙道:“奴才已经得了,王爷留着吧。”
“给你,你就拿着吧。”水溶坐着吃茶。
惜月则在下面伺候,心想每到过年都是如此,她也早就习惯了。心想还是当年老王爷、老王妃在的时候府里热闹,自从王妃进了这个门,多少变得有些尴尬,夫妻不团聚,依旧各自过日子,这像个什么话呢。如今王爷连侧妃那里也不愿意去了。惜月看着心疼着急,可又不敢劝,生怕惹急了这些主子们,只小心翼翼的服侍着。
跟前的茶碗惜月已经续了两次水,水溶将手边的一本书已经看了大半。那边的戏也不知唱到哪一出呢,他没有打算再过去。
只是看了半晌的书,觉得头沉得厉害,又不敢歇下。惜月又再三催促着他出去走走,别闷出病来。
水溶披着一领黑狐披风便出了门。从罩楼廊下走过,又绕了一圈,突然见树下站着一女子。朦朦胧胧的到底看不真切,水溶忙问:“是谁,谁站在那里?”
却见那个女子赶紧转过身子来,赶紧跪下,请饶:“惊扰了王爷,奴才罪该万死。”
原来是他房里的侍妾春画,好些日子没见过她。怎么大年夜的跑到这个角落的地方来偷偷抹眼泪,难不成府里还有人给她委屈受不成?又见她如此惊慌的样子,水溶倒不好再责怪什么,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怎么刚才在席上不见你?”
春画心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的人物,府里有谁还记得她。恰巧又因为上月她兄弟去世了,心下难免感伤。
水溶略站了站便又走了,剩下春画继续在那里长吁短叹。
关于春画,虽然名义上是水溶的侍妾,但两人却是不相干的,当年他也是为了救她,才将他收在房里,这些年了也没给过什么身份。安安静静的,常常忽视她的存在。
水溶当然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被夜风一吹倒清醒了不少。耳畔响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