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的走到书岸前，“爹爹这是在画什么？”

    苏垣手握着狼毫，侧头道：“珠儿猜猜看？”离得近，唐棠把这个爹爹观察得更为清楚，年岁大概三十五六左右。古人结婚结的早，三十多岁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貌似也挺正常的。

    她移开眼睛，看着案上铺着的雪白宣纸，墨迹有深有浅，线条头粗脚细，有如树木的枝干。

    但是除却此，再无其他。

    唐棠表示她这个渣渣看不懂。瘪嘴，“爹爹可别考我了，看不懂。”原主也特别讨厌书画，几次把苏垣请的教习给撵了走。

    苏垣自然是知道她不喜欢这些玩意儿的，摸摸她的头，“那珠儿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唐棠被他这哄小孩的语气搞得有些恶寒，虽然寄居在十六岁的少女身上，然而她本人已经二十三了。不过，承欢膝下……

    他高兴就好啦。

    摇摇头，少女的声音娇美之中带着些好奇。“爹爹你告诉我。”

    苏垣早就想让女儿在书画方面多下些功夫，教习嬷嬷们是被她气走了太多，以至于如今双叶镇不错的教习一听她的名字有如遇见老虎的猫儿一般。虽说以他们家的条件，女儿只需按照自己的心意便好。只是腹有诗书气自华，闲着无聊消遣也好过整日和邻家的小子玩闹。

    毕竟，珠儿也不小了。

    也到了及笄之年，绍兴当地在十八之前需得定亲，不然名声难听。苏垣自认为养得起女儿这一辈子的富贵荣华，可他为父，终究不能够陪一世，唯有替她寻上一个如意郎君，方才不负她的遗愿。

    苏垣道：“珠儿可要好好看着了。”笑容温柔，那双长眼里仿佛藏着一双剔透的墨玉珠。唐棠眼睛也不眨一下，倒是有些好奇爹爹要做什么，不过如何，一会儿必须得大力支持。

    苏垣从笔洗里拿了一支小狼毫，往盛着磨碾了朱砂的素雅青花小盘里一点，笔尖顿时绽放茱萸红，瞧了一眼唐棠，在宣纸淡黑色线条上微微一点，红色融入其中，便是一朵红梅，接连点了几朵，便是清浅红梅压半树。

    唐棠霎时产生了莫大的兴趣，“爹爹这个有趣。”

    “要试试吗？”诱导的声音。

    唐棠嗯嗯点头，发觉水墨画那个美啊，特别是在爹爹笔下的这个梅花，都有一股扑面而来的仙气了。

    苏垣把笔放入她手里，并握住她的手，干燥而温暖的触感让唐棠有些失神，苏垣没看得出女儿的异样，一副好老师的样子，教她点梅。点了第一朵梅后，唐棠整个人都纳入了这个新奇的世界里，一心一意的点起梅来，连苏垣什么时候放开的手的给完了。

    就在唐棠还要点的时候，苏垣突然出声阻止，“可以了，珠儿。”

    唐棠愣愣，不过还是听话的停了笔。“怎么了，爹爹？”

    苏垣笑道：“点梅，数多则繁而失其雅，疏而空。现在就够了。”他提笔微微一扫墨，便是梅树立于寒石之间。

    唐棠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在宣纸上了，“爹爹，你这是化腐朽为神奇啊。”

    没有寒石之前，梅花有些孤零零的，而她点的梅比起爹爹的偏大了，有些奇怪。可是爹爹画了寒石之后，这梅树有了远近之别，看起来也有层次感，所以这定梅大小也就不突兀了。

    苏垣道：“这叫做点梅，是最简单的画法，珠儿觉得有趣吗？”

    唐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很有趣。”

    “那珠儿想学吗？爹爹还可以教你其他的。”循循善诱的语气。

    唐棠想起自己的任务，虽然她对画画的兴趣并不大，可是为了好好侍奉爹爹，这大概也是一个孝敬他老人家的机会吧。

    “那爹爹教我啊。”

    虽然感觉上了一艘贼船。

    苏垣见她答应的爽利，却不由担心起来，以珠儿的习性，怕是热不了几天。不过，她愿意学，起码多少可以学点儿。

    于是，在一周内，唐棠除了跟着爹爹学画以外，暗中也摸索着他的脾性。

    爹爹斯文儒雅，即便她不听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少有生气的时候。喜欢以理服人。当然，唐棠近来一直表现得很乖。

    爹爹喜欢吃清淡的饭菜，江浙菜系也上得比较多。偶尔也会喝杯绍兴黄酒，不过喜欢用来饭后暖胃。钟爱六安瓜皮、君山银尖，一日茶不能停。

    爹爹早晨习惯练剑半个时辰，处理生意事务泰半是早膳之后，午后除了教她画画，便是看书练字。天黑准时休寝。

    爹爹喜欢蓝紫白青四色，衣物大多是柔软的丝绸锦缎制成。

    ……

    只要在这一年好好遵循着这些守则，然后让爹爹开心快乐，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不过，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一样。

    不管了，想起来再说吧。

    ☆、花凋02

    其实唐棠本身就不是一个爱好风雅的人物，因而在一段日子每天同爹爹学画后便有些不耐烦了。苏垣不是没有意识到。

    “珠儿，朱砂沾多了。”发呆的人儿这才支起手臂。

    苏垣握住她的手，把那一树红梅画得淡艳分采，极为动人。

    被当场抓住的唐棠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垣放下笔，叹息一声，“珠儿若是不愿深造下去，为父自然是不会逼你。能够学习自己喜欢的，才是乐趣。”

    唐棠扑在他怀里。“爹爹你最好了。”

    事实上，她自己本就不愿意继续下去了。再说任务是孝敬爹爹，又不是要要把她变成和爹爹志趣相投的女儿。

    苏垣摸摸她的脑袋，脸上的笑容有些慈祥。

    “爹爹，那就这么一言为定啊。时间也到了，我先走了。”唐棠笑着说。

    苏垣坐在椅子上，“去吧。”显然是要处理账本了。

    唐棠轻轻巧巧的退出屋子。脚步轻快的走在走廊上，对，虽然缺少了画画这段时间和爹爹相处，但是她早就有其他的计划了。

    最近她打算煮一道爹爹喜欢吃的菜。

    翡翠豆腐。

    因为这道菜很挑战刀功，所以她学习了很久。不过今天是个好日子，爹爹应该会开心了。看了看头顶的春阳。

    ***

    苏垣这边，看了一眼账本，却怎么也难以把心神集中在那上面。而窗外，看着唐棠那抹淡红色的身影蹦蹦跳跳到半月阁转角。

    不知不觉，珠儿已经十五岁了。

    在及笄之前，已经有许多人家相邀。只是珠儿她并不只是一个儒商的女儿而已。如果不是十五年前那夜国都被侵，珠儿她该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

    而他也只是她名义上的舅舅吧。

    国家已经覆灭，珠儿曾经的身份注定要被飞沙湮灭。云姐临死之前，唯一的梦想就是希望珠儿能够好好活着，不要复仇。

    而一直以来，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