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了决心,定然要出去找叶孤城问个清楚。
他再阻止,也没有什么意思。
更何况……
他想,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时候下去陪伴秦王了。
嬴政在无人的街道上策马扬鞭。
已经很晚了,所有人都已经入睡。
秦王的死讯已经被咸阳城人所知,即使是在半夜,空荡荡的街道上似乎都弥漫着一股哀戚之意。
所有人都在彷徨着,这个秦王已死,只有少年太子的国家,应该怎么样在风云四起的战国末年支撑下去。
虽然秦庄襄王是一个中兴之主,但是在这年月,中兴之主已经很难见到了,谁都不能判断,嬴政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君王。
但是这些对他抱有深深怀疑的秦国百姓却没有想到,他们的少年国主,在秦王死去的第一天竟然就已经出了咸阳宫。
而且是一人未带,悄咪咪地出了咸阳宫。
可以说是非常地叛逆了。
嬴政本人虽然高傲了一些,但是作为太子是非常合格的,简直是一步都不曾走错过,但是在秦王死了当天晚上就跑出去,这种事情要是真的被王室宗亲知道,就能说他是不孝。
这年头,孝不孝顺虽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在父王死后的当晚离开,也是相当不敬了。
这是十分冲动的行为。
但现在,嬴政根本不在乎,这究竟是不是冲动的行为。
他的脑子很乱,寒风如同刀子一样从脸颊两侧刮过,但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反而热得很。
他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
虽然看上去镇定,但是现在,他真的很生气。
他在气什么?嬴政想,是因为叶孤城没有同自己说这些事,还是因为神鬼之事在挑战他岌岌可危的三观?
不知道。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生气,这样的话,又有什么气愤的理由?
他想,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解释。
叶孤城的亲口解释。
夜已经深了。
当他下马的时候,看着眼前紧紧闭上的店铺门,竟然有一丝愣怔,随后则是茫然。
他是来做什么的?
嬴政想,这么晚了,除了自己难道还有人没有睡?
他是应该咚咚咚地敲门,把周围人都弄醒了,还是安静地离开,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到了门口,但是他却胆怯了,竟然想要静静地离开。
“哗啦——”
门突然被推开,猛地发出一阵响,嬴政被吓到了,还没有看清眼前人,就往后退了几步。
叶孤城面带冰霜看着他道:“进来。”
房间内很温暖。
时值深秋,街道上的风,已经染上了肃杀之气,夜晚更是寒凉。
之前是热血上头,嬴政并没有感觉到寒冷,但是等他站在叶孤城院子的门口,心中的火焰逐渐熄灭,竟然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但里面不一样。
房间内密不透风,很温暖。
让嬴政没有想到的是,叶孤城竟然没有睡,明明已经是深夜,他的衣服甚至都平整到一丝不苟。
他刚才在做什么?
嬴政一个人坐在叶孤城的房间中,坐立不安。
明明他之前还为了西门吹雪能够随便进他房间而嫉妒过,但是轮到自己,竟然只剩下手忙脚乱了。
当叶孤城拿着一个壶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面带局促之色的嬴政。
他竟然还有些新奇,因为嬴政从来就是自信的,就算是才尝试一种新的技艺,他都带着与生具来的自信,仿佛这世界上没什么事能够难住他。
作为将他养大的家长,叶孤城是喜欢看见嬴政自信的表情的,当然,偶尔换一种口味也不错。
就如同吃多了大鱼大肉就开始想念清粥小菜,有些青涩的嬴政也挺美味的。
叶孤城:……
不行不行不能想下去了,他的思想很危险啊!有些紧张地感知一圈,还好西门吹雪不在。
他最近发现了一个问题,可能是当年两人都寄居在他身体中的后遗症。
那时候,作为神魂状态的人都能看清对方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西门吹雪重新得到身体之中,这种福利就消失了。
最近,叶孤城发现,这种福利可能没有消失,只是潜伏在两人的身体之中。
如果有什么念头特别强烈,都能被对方知道。
最开始,能感知的只是某种心情,但是现在,无论是心情也好意念也好竟然都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强烈的念头,或者未说出口的某句话,都可以被对方感知到。
天知道是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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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藏功与名。
还好,他这年头存在就是一瞬间,现在对叶孤城来说,最重要的是开导面前的问题儿童。
他将一壶姜茶放在嬴政面前道:“先喝一杯。”
这年头染上风寒可是要命的。
嬴政默不作声,将叶孤城给他倒的姜茶一饮而尽。
想来这姜茶也是十分强力,加上屋子里没有风,他的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些汗滴。
叶孤城想,出汗了,这就没问题了。
所以他做到嬴政对面的席上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看嬴政大受刺激的样子,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嬴政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要问叶孤城,但是等人真的到了他的面前,却感觉到一阵词穷,说不出话来。
憋了好半天,嬴政才艰难道:“咒术,是真的存在?”
叶孤城道:“是的。”
嬴政道:“那你……”
叶孤城道:“我不会施展咒术,但我却会化解咒术。”
他眉眼淡淡道:“之前多次被秦王召进宫,都是为他解决方士做下的乱事。”
嬴政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孤城道:“你可记得,我教过你大小道之分?”
嬴政不说话了。
叶孤城道:“治国为大道,方士使用的不过是乱象小术,你不必知道。”
他道:“有我在你身边,定能护你周全。”
所以,嬴政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的眼睛蓦然红了。
之前的不理解也好,慌乱也好竟然都奇异地消失了。
他忽然觉得浑身轻松,不管怎么样,叶孤城绝对不会做有害他的事情啊。
他想通了,自己的愤怒,或许来源于对对方隐瞒的惶恐。
叶孤城看着他道:“你要尽快回去。”
太子在今天晚上出宫,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叶孤城道:“我会让人帮你遮掩一二,不会让人发现你今天冒然出宫。”
他道:“凡事都有轻重缓急,以后切勿冲动行事。”
嬴政低头,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