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个吻,他们之前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不谈,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
但韩锦书语气却出乎他意料地轻松起来,眼睛也微弯,脸上的表情有些近似于笑。他像是调侃一样,要活跃一下气氛,道:“做您的助理还是不错的,能治好的话,我当然会继续跟着您。不能治好的话,我要做别的工作也比较困难,能不能继续呆在您身边,就厚颜无耻一点地做个花瓶呢?”
他这么说,霍阑反而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原本那么精干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哪怕表现得再轻松,那自暴自弃的味道也无法掩盖下去。他本就有愧疚,深夜时他所见到的,韩锦书家里四处贴着的的便签纸与那个吻又扰乱着他的心。
若换成别人,不论那个吻是出于怎样的目的,爱慕抑或者引诱讨好,他都会快刀斩乱麻,用最简单的手法给钱打发出去。
但这个人是韩锦书,一切就不一样了。
霍阑过了许久才点头,说了声“嗯”。
韩锦书等到他的回答,很好满足似的向他微点了下头,仿佛要离开了,又注视到自己带来的东西他还没吃,出声提醒了一下。霍阑也还是“嗯”了一声,稍微低下头来,离他的脸靠近了一点。
韩锦书睫毛扇了扇,呼吸慢了些许。两个人的唇渐渐靠近了,谁都没有出声,也没有闭眼。
他可以看见霍阑深沉的眼神,以及潜藏于底下的歉意和怜爱,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却偏偏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在最后一刻,韩锦书别开脸,若无其事地笑着说:“再不吃的话就凉了哦。”
霍阑这才坐回去。
韩锦书离开后抚抚胸口,嘲笑自己找的理由太烂了,竟然忘了自己带来的就是冰凉的绿豆汤。他背倚在无人的角落,低着头,趁记忆还清晰,回味着方才霍阑向他靠来时他心底的感觉。
他又暗暗嘲笑了一声,拿出另一本本子。
利用霍阑对自己的愧疚,其实挺卑鄙的。
但他不后悔,他还想更卑鄙一些。
第五章
霍阑和韩锦书相安无事了半个月。
霍谊开始能认出他和父亲了,然而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短短这么一段时间,霍阑已经瘦了不少,韩锦书心疼他,也不再对他有亲密的接触。他给霍阑做饭,监督他饮食,在他偶尔不耐烦的时候温声规劝说他要是倒下了谁来主持大局,除了不再帮他处理那些公事,几乎和以前没有两样。
霍阑险些都要忘了他受过伤的事。
直到韩锦书去见了那位请来的医生。
他最近头发长长了一点,但还是不太好看,索性去全部修短换了个新发型,衣服都买了不少带兜帽的,看起来比原本穿正装时要轻松温和许多。霍阑那个想去摸他头发的习惯怎么也改不了,只好改成捉弄他一样,把他的帽子拉起来戴上。
韩锦书不阻止他,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想起这件事了就会笑一笑,也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医生仔细为他做了检查,又研究了好久,得出的结论是只要好好调养,也可以好转一些。想要彻底地恢复有些困难,还需要多钻研一下。
这个结果比先前预想的好了太多,韩锦书回去的时候,始终提着的心落下来了,这天晚上睡觉也难得地没有被疼醒。虽然始终告诉自己不要太抱希望,但希冀总是不受理智的控制,顽强地在心里冒苗。
第二天他去见霍阑时,霍阑正在打电话。
霍阑最近一直有把霍谊送出去的计划,送到哪里由谁看顾,心中也早有人选。这通电话很长,韩锦书耐心地给他磨了杯咖啡,温度适宜味道也正好,放到他最熟悉的那个地方去。
接着他坐到一边去,按习惯拿出本子来,看自己前一天晚上做好的安排。
足足过了二十分钟,霍阑才结束通话,呡了一口咖啡。
“乔医生同意了吗?”韩锦书问。
霍阑道:“基本上同意了。”
乔西人还在a国,两天之后才到达c市。霍阑亲自去接他,两个老同学互相拥抱了一下,马不停蹄赶往医院。
他们两人以前是高中同学,后来乔西回a国念了心理学,他则留在国内。虽然有一段时间不见了,但他们始终保持着联络。
乔西虽然家庭背景清白寻常,但却与a国的格雷科家族有着紧密的联系。他们偶尔会有往来,霍阑也查探过他在那边的情况,但并不深入,只知道乔西与下任家主是情人关系。
目前这个处境,他想将霍谊送到a国去。他本有些顾忌乔西的爱人,最开始只是试探性地问一问,也没想到对方最后竟然会同意。
霍阑笑着问:“你那位爱人今年终于肯放你出来了?”
“别开我玩笑了,”乔西也笑了笑,“你说得好像我被监禁了一样。”
在之前霍家也有请过别的心理医生,留下了详细的记录,乔西问明了情况,又进病房试着和霍谊进行了一下接触。
霍阑在外面等着,视线不愿离开里面,手本能地想去摸烟。他最近心烦意乱,烟瘾也变重了,韩锦书一言不发地按住他的手。
霍阑这才把手收回来。
霍谊目前还很脆弱,乔西需要再与他多相处几天,让他信任自己了才能把他带出去。接下来这几天,他干脆直接住在了医院里,韩锦书还问了问他喜欢吃什么,特地记下来,做饭时多做一份。
这件事他没告诉霍阑,导致对方第一次见到他多带一份饭菜时还以为也是给自己的。
韩锦书连忙若无其事将便当盒拿回来,摇了摇手指,再若无其事地进病房递给了乔西。
韩锦书向来都只帮自己一个人做事,这还是第一次有了别人的份。霍阑盯着他清瘦的背影,发现自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小事上,竟然会觉得不习惯。
第六章
乔西是个很随和的人。韩锦书偶尔和他独处了,两个人也会聊上一两句。
韩锦书其实对他有些好奇,霍阑的朋友很多,但大多都是出于利益维持着的关系,真要说交心的话,他一个也找不出来。像乔西这样信任到可以把霍谊托付过去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然而他没能从乔西那儿打探出来。对方三句两句便绕开了话题,他的记性又差,即使努力了也会被牵着鼻子走。等到离开了,他才恍然想起,自嘲现在的自己真不经用。
韩锦书有时也会见到乔西与那位“爱人”通话,毕竟他从不避讳。乔西的语气总是温柔得像在哄孩子一样,对面一阵嘈杂,似乎是摔了东西,然后再缓和下来强压着火气,乔西又冷静地说等回去后再谈然后挂掉。
霍谊对乔西渐渐熟悉,也放下了戒心,虽然人还是傻傻呆呆的连话都不会说,但已经能听懂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