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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球,我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看见林华音从淋浴间里出来,她运动完了要走,看见我,用毛巾擦擦头发:“嘿嘿,你来干什么来了?”

    我挤眉弄眼的说:“我啊,我跟莫凉来打羽毛球。”

    她看着我,很敬仰:“真快啊。真行,到底是聪明的理科生。不过,”她看着我,“你可小心一点。”

    “怎么了?”

    “我跟徐普一起打乒乓球的时候看见叶海在那里练双杠呢。”

    我心里抱怨说,什么学校啊,平时看着挺大,怎么到关键时刻,总能跟麻烦的人撞到一起?反正,我跟他说的也够明白了,同租而已,除此之外,没有过节。

    “哎,”我穿袜子的时候看华音,她虽然瘦,可是胸部长得像巩俐一样,真是让人羡慕,“谁是徐普啊?”

    “我男朋友啊。管理学院的学生会主席。”

    “李家伦呢?”

    “他现在跟蒋静雅在一起。”

    “靠,”我说,“了不起啊。”其实我想说:你这个小流氓。

    学校里面就是这样,天资聪颖,青春美丽的大学生仗着年轻无敌,肆意捉着恋爱的迷藏,一旦被人拿下,轻则痛哭流涕,重则鲜血淋漓。君不见年年都有为情自杀的吗,跳楼的最多,33号宿舍楼下都快成无名烈士墓了。

    我束好了马尾,换好了衣服从更衣室里面出来,莫凉已经在羽毛球场等我了。我屁颠屁颠的过去,有点不太好意思,因为他看着我。

    我说:“走啊,咱们打球去。”

    莫凉道:“什么时候长得这么大了?”

    我一低头有点得意的想笑,这是好兆头啊,他终于注意到我长大了,我就快不是什么小妹妹了。

    我们痛痛快快的打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我红头涨脸的汗都出来了。莫凉说:“累不累?不然今天就到这?”

    我蹦着说:“哪到哪啊?再来上两大盘。”

    莫凉笑着说:“那你等我一下,我去买点水来。”

    我趁他去找售货机的时候小小休息一会儿,倚在栏杆上看下面一楼器械场上的同学。

    半个多小时以前林华音跟我说叶海在练双杠,半个小时以后,他还在那里,双手支体,挺在杠子上。他是个高个子,吹长笛的时候肢体舒展,像个来自欧洲的年轻贵族,可是放到体育馆里就欠缺那么一点儿短小精悍的劲儿,我觉得不太相符。他不远的地方,有几个女孩子在跑步机上自虐呢,她们看看他,互相说些什么,嘻嘻索索的笑起来,美男子到哪里都让人注意,我心里又有些瞧不起这些花痴,全然忘了自己就因为看到他发呆,在游泳馆里曾经被硬塑料的拖鞋砸伤的历史。

    莫凉在双杠的旁边找到了自动售货机,投了硬币进去,半天什么都没有出来。我看见叶海双臂一悠,从容下杠,走过去,拍了拍售货机的后面,也没好使,然后他补了一脚上去,莫凉四处看看帮他望风。

    饮料出来三个,莫凉跟他道谢,自己拿走两个上楼。叶海打开自己的矿泉水饮了一大口,用手背擦擦嘴角的时候忽然抬头,正正好好的对上我的眼睛。

    我抖的一下转过身来,突然觉得怎么这么邪门呢?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怎么知道我在看他?

    莫凉上楼把水给我说:“咱们现在就得走了,刚才所里给我电话,从日本来的设备到了,我这就得过去。”

    “我跟你一起去?”

    莫凉说:“不晚吗?你不回宿舍吗?”

    我说:“我跟你一起去。”

    “好吧。快去换衣服。”

    我们徒步穿过夜晚的校园,莫凉因为着急,始终在我前面一步。从后面看着他的头发,脖颈和肩膀,心中却有别的打算,我们都穿着短袖的t恤衫,若是我快点上前一步,会不会就那样手臂擦过他的手臂?他的体温,他的气息都会是怎样的?

    但是,若是被他发觉了我是故意的怎么办?他会不会觉得我唐突,觉得我是个心怀不轨的小流氓?那样就糟糕了,我连个“妹妹”也别想混上了。

    我听着树叶在夜风中沙沙的响,像是一个小声音在鼓动我“追上去,追上去”,又像在劝诫我“要小心,要小心”。

    就在这样的蠢蠢欲动和犹豫不决中,我们已经到了波塞冬研究所的门口。

    我于是这样错失这月黑风高的良机。

    四台从日本运来的精密地谱测绘仪器被莫凉签收,他和他的同事检查机件的时候,我看见办公桌上还有一起邮寄过来的一个小邮包。

    牛皮纸上是用毛笔书写的娟秀的日文:莫凉先生亲收,柳生兰子。

    我捧起来,看了又看,真希望能透过那包装看到里面的内容;放在手里掂一掂,不沉,软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我看着莫凉和同事将第一台频谱仪的机身卸出来,小心翼翼的检查每一个关节,键钮,专心致志。我不想要打扰他,但是我就是好奇,我就是想要看一看他对柳生兰子的反应。

    我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给他看,我说:“莫老师,这个邮包你看到没有?”

    他扫了一眼说:“什么邮包啊?”

    两秒钟以后后他手里的工作停了下来。

    他把它接过去,眼睛没有离开那几个字,那落款的几个字:柳生兰子。

    这就够了。

    我说:“我要走了。我回去。”

    他说:“我送你。”

    “我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面,时间也不晚,我自己回去。”

    他没有在坚持,让我给他打电话。

    我从“波塞冬”一脚出来,听见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笑声,又冷酷又讽刺,然后我反应过来,其实是我自己,我觉得安菲同学又可笑又可怜。我垮着一张脸,晃晃悠悠的从台阶上下来。慢慢的走在校园里,身边有同学经过,我看到成对儿的就闹心;走到户外球场了,男孩子的足球被踢到我的脚边,他们正喊着让我踢回去呢,我抬脚就给踹得更远了。

    “安菲。”

    有人喊我。

    一回头,倒霉孩子叶海。

    我说:“干什么啊?”一点好气都没有。

    “上车啊,我送你回去。”

    我说:“你知道做自行车后座硌屁股不?我小时候我爸就用德国车,我坐你这二等觉得特别跌份。”

    “……”

    “你跟着我干什么啊?”

    “往干休所走还不近呢,路上还有工地,挺危险的。”他压着火气尽量和缓的说。

    “我出门打的回去,我不用你管。”我不解气,继续道,“我怎么一天总看到你呢?我都烦死你了。”

    他可是也被其够呛了吧,“切”的一声,眼睛向上看看,强抑怒火的样子。旁边恰有一个四眼经过,手里拿着一本《资本论》,好奇的看看我们,以为又是小情侣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