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稍微在枕边探几句大概也能知道傅琨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是个宁折不弯忠君爱国的直臣。
所以连夫人适才的态度也表明了,其实张淑妃对于第一条路并不太抱有希望,她觉得这件事肯定只能往第二条路发展。
让傅梨华去死好了,她反正没有损失。
傅琨闭了闭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又如何能想到,会因为一个孽子落到这左右为难的境地……”
傅念君立刻警醒,见到傅琨此时神态,知道他或许有所松动。
“爹爹,您……该不会真的想放弃原本支持寿春郡王的立场,而改为东平郡王?”
傅渊听了她这话先皱眉,没有等父亲说话,先直接呵斥她道:“军国大事,千秋基业,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随意改变?”
他们俩这样一对话倒反而像是唱双簧在逼着傅琨做决定牺牲傅梨华一般。
傅琨默了默,却终于首肯长子的看法。
“三哥儿说的不错。张淑妃野心太大,一旦东平郡王被立为太子,张氏为了太后之位,也势必容不下舒娘娘母子,何况近些年来她揽权独断,认亲投奔的‘张氏族人’不计其数,这帮蛀虫,等她得势,必然腐败朝政,将朝廷搅地天翻地覆。”
傅琨是绝对不会坐视这样的事发生的。
圣上几次在他面前透底,他的意思,本来就是偏向张氏母子的,否则不会拖了这么多年。
而傅琨是如今为数不多的几个,他还算能听得进去话的人。
他若是再向张氏一倒戈,局势或许就定下了。
这件事,他决不能做。
傅念君见傅琨这般难受,实在忍不住,提议道:“爹爹,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傅琨见她眸中光芒,聪慧灵敏,不由又想到亡妻。
不知何时开始,傅念君已被他放到了与长子傅渊同样的地位,她说的话,再也不是小姑娘胡闹。
“你说来听听。”
傅念君踟蹰了一下,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这件事倘或能寻个折中的法子,四姐儿若不想这辈子都毁了,必得入东平郡王府,但是爹爹也清楚,即便此时傅家鼎力护她,依照她这不着调胡闹的性子,嫁过去只会捅越来越大的篓子,而到了那时候,我们就是不认也得认,何况她若端着身份,又有张淑妃加持,您和哥哥即便不至于无还手之力,也肯定在朝政上会受她们影响。”
傅琨点了点头。
“所以与其这样,不如就与她一刀两断,绝了她那念头,不要想着以后再让你们替她收烂摊子。”
这种烂摊子,收一次就是傅琨对得起这辈子的父女情谊了,收一辈子?那才真是要被她拖累死。
傅渊先听明白了,果断道:“将她从宗族除名,嫁与东平郡王做妾,从此无名无分,再不能同家里往来。”
做了妾的嫡女,自然不能作为正经亲戚,否则家族里其他小娘子该如何自处。
这法子乍一听有些狠毒,可是却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对傅梨华该有的惩罚。
她仗着的,不就是傅氏嫡女的身份?
傅琨摸了摸胡子,沉默了半晌,却也在心中首肯了。
他也明白,傅梨华就像个痈疽,今日不捅破,他日就必危害家族。
既不忍心她毁了,又不想如了张淑妃的意,别无他法。
正文 第305章 寻死
“即便如此,张淑妃那里恐怕也不好说。”
傅渊蹙眉。
“她看重的本来就非是四姐儿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爹爹的势力,若只将四姐儿当作个妾纳入东平郡王身边……她要这么一个妾做什么?东平郡王还会缺一个妾吗?”
张淑妃是绝对不肯答应的。
所以这个法子也不能解决问题。
傅念君却驳道:“这却也未必。”
其实傅琨傅渊父子对于张淑妃的了解并不算十分透彻,包括她,也不能自信地说靠揣度就能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下定论。
她今日敢提出这个建议,是从周毓白上回算计张淑妃那件事得到的启发。
张淑妃为人颇为歹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逼邠国长公主做他们母子的后盾,不惜在幕后之人刻意引诱之下陷齐昭若于牢狱,用一个儿子的生死来威胁他的母亲,后来周毓白破局,引导邠国长公主用说和钱家亲事这个条件抚平了张淑妃,而她也顺势答应了。
可见张淑妃在利益面前,心态很好,若是不能从长远计,那就实实在在地抓眼前。
邠国长公主替她办成了一件事,她也就愿意让步。
所以从这件事上来看,傅家如今也可以如法炮制。
“爹爹可以同张淑妃将话说明白,东平郡王府中只是多一个妾,他们母子若是想眼不见心不烦,自然可以不予理会,不过是多养一个人,而此际,您却可以允诺帮她一个忙,只是与傅梨华进东平郡王府做交换,完成交易,自然两不相干。”
傅渊也略微思索了一下,对于张淑妃是否会接受这个条件没有傅念君这样笃定。
“她若是不肯接受呢?不接受她反而能够隔岸观火,以爹爹的身份地位,这件事对名誉的中伤远非一个宫妃可比。”
“她会答应的。”傅念君说道。
因为这件事是涉及到她的宝贝儿子,张淑妃对于周毓琛的疼惜和保护,是一个母亲所能够做到的极限。
而恰巧,周毓琛又并非是个寡廉鲜耻之人。
这件事,错在他母亲,也就是错在他,他既然已与傅渊相约,择日就会登傅家之门请罪,说明他的态度是端正的,他想要好好地解决这件事。
而张淑妃为了儿子,一定会好好考虑傅念君的这个提议。
她不在乎名誉,但她儿子在乎,她也要为儿子想想。
这确实是个值得一试的法子。
傅渊的眼神望向傅琨,说到底,怎么处置,还是要等傅琨拿主意。
傅琨轻轻抬手扣了扣桌案,只得道:“先等东平郡王拜访后……再议。”
这多少是采纳了傅念君的法子。
她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