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傅宁心底隐藏的意图之后,她没有立刻能够像之前那样迅速做判断,想出应对之策。
她慌了。
倒不是傅念君怕了阴谋诡计,怕明争暗斗,因为不论如今,还是从前,她身边从来就没有少过这些。
她怕的是这样一个境地。
她从来没有处在过这样的一个境地。
一般人也绝对没有机会处在她这样一个境地。
这已经不是前世亲娘和今生兄长,这个尴尬的关系可比了。
而是她今生的父亲,和前世的父亲,二者择一的两难选择。
你死我活,已成定局。
她要救傅琨,救傅家,那么傅宁无疑会走上与魏氏一样的路,幕后之人是个心狠做大事之人,人命不过是他手里最轻便的玩意儿,傅琨赢,傅宁就一定会被牺牲。
相反,她若此时反悔,放任事情重新如她所预知的一样发展下去,傅家败落,傅宁站在傅家的废墟上再次崛起,成为幕后之人的左膀右臂,迎娶陆婉容……
一切都没有改变。
或许唯一可以改变的,是她傅念君,能够做到独善其身,不会再落个被浸猪笼的下场。
可这样,她回到这三十年前来,有何意义呢?只是来看一眼吗?
她此时才觉得老天对自己何其残忍。
她不喜欢傅宁,比起傅琨来,她更愿意认傅琨做她的爹爹。
她一直对自己说,她这条命,已经在东宫之中,在周绍敏的剑下,还给了傅宁,她对他没有愧,更没有发肤之恩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是谁让她记得呢?
记得这一切,记得傅宁,记得陆婉容,记得从出生到死,所有的事情。
她可以不去管傅宁,不认他,不帮他,甚至视他为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她要亲手去害死他的话……
她该如何做到?
她始终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心肠硬到这样的地步,没有办法将现在的自己和上辈子的她完全割裂。
她会被逼疯的。
傅念君苦笑着放开了仪兰的手腕,自嘲道:“老天爷对我,当真是从头到尾,没有过半分怜惜。”
话音里的无助和哀戚,让芳竹和仪兰听了,心里也没来由一抽。
“娘子,您莫说这样的话了。”仪兰柔声低声劝慰她:“相公待您这么好,千依百顺的,如今三郎与您关系也日渐好转,娘子,虽然先夫人去得早,可是您还有父亲和兄长,还有钱,有身份,您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她只觉得傅念君或许是想到了亲事艰难才有所感怀。
“是啊,越过越好……”
她何尝不想?
傅念君闭了闭眼,前后两世的记忆和亲人的脸孔在她眼前重叠闪过,都是真实的,都不是梦啊!
这前后两个傅念君的人生和宿命,境遇和抉择,突然让她无所适从。
她笑了一声。
她到底……
是谁呢?
正文 第199章 管家
这一夜傅念君由仪兰服侍着早早地睡了。
她睡得不安稳,恍惚醒来了几次,似梦似幻之间她竟分不清这是她已经熟悉了几个月的卧室,还是上辈子的那间闺房。
“娘子睡得不好,梦中一直在喃喃自语,怕是魇着了,一会儿奴婢们给您煮点安神茶,午间您再憩吧……”
芳竹和仪兰边伺候傅念君梳洗边说着。
傅念君觉得头疼,等穿妥了衣服,不先急着传早饭,只说:
“你们先陪我去一个地方。”
“现在?”
两个丫头对望了一眼。
傅念君点点头,“就在府里。”
站在青檀树下,傅念君才觉得心绪平静了一些。
这是她第一天到这里时,唯一觉得亲切的东西。
三十年,什么都变了,人,事,物……
这棵树却好像还是一样。
好像只有它,能证明她曾是“傅念君”。
傅念君静静地望着它发呆,清早露重,傅念君的头发上很快就覆上一层湿漉漉的水气。芳竹和仪兰急得跺脚,怕她病了,可傅念君只是定定地出神,不为所动。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头沿着游廊跑过来,是傅念君房里新提上来的眉儿,也是柳姑姑认的干女儿。
“娘子,浅玉姨娘来了,等您有一会儿了……”
傅念君“嗯”了一声。
芳竹打发眉儿先回去好茶好水交代着,一边咕哝了一句:“也不看看好时辰来,娘子还没用早饭呢。”
“无妨,我也不饿。”
傅念君的脸色还有些白,可神态已经回复了平静,对着两个丫头笑了笑。
是啊,她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她早已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往下走了。
浅玉回去忐忑了一晚上,总算想明白了,今天一早就把家里的钥匙账册都用匣子锁了送到傅念君这里来。
这些东西她从姚氏那里取来,诚惶诚恐了几天,自己都还没捂热。
可是她记着老仆的话,二娘子是越来越厉害了,她这是看不得姨娘你既要揽权又不想解决麻烦啊。
浅玉心里委屈,她在傅家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母女俩重新得了傅琨的抬爱,她自然是想好好做事办差的,可她又是个姨娘,能有什么本事去和金氏吵呢?
她心里抱怨着,傅二娘子哪里是越来越厉害,叫神仙指路了,不过是面上变了,不再疯疯癫癫的,这里头啊,可是一点都和从前没有变化的,只自私地想着她自己一个人罢了。
当然这样的念头,浅玉也只敢想一下,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的。
她惹不得金氏,更加惹不得傅念君。
傅念君见她这一副小媳妇样,委委屈屈地顶着两个黑眼圈,心想她倒也真是挣扎了一晚上才下定决心来的。
她望着面前那些东西问道:“姨娘这是什么意思?爹爹让你管家,我怎么好插手?”
浅玉愣了愣,“这、这……实在是妾蠢笨,许多事处置不来,还望二娘子能受累些……”
其实傅家管起来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