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精大步走了。
周毓白默了默,转头问单昀,“那小子……这是生气了?”
单昀也觉得古怪,“看起来像。”
可是生气的点呢?
齐昭若自己其实都不太清楚。
他早知道周毓白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从前自己是他的骨肉的时候都是那副样子,更不要说如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里觉得别扭。
还记得他在进宫弑君前一夜,他去见自己的父亲。
周毓白依然是一贯的冷清,不会多投给他一眼的关注,纤长的手指一页一页拂过放在膝头的书页,脸上不动声色,岁月和磨难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深刻的痕迹。
只是多了一身,对一切都了无意趣的死气。
“你做什么事,也不会听我的,也不用与我来说。”
周毓白只是这么说,语调不扬,面色丝毫不改。
好像儿子对他说的,不是一桩血腥的大事,只是今天的天气。
“爹爹在想什么事,也从来不会与我说。”周绍敏冷笑,“即便我死在宫里,对您来说,也是无关痛痒罢了。”
他转身就走,甚至不愿意再回头看一眼那个人。
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过他的儿子吧。
他不喜欢自己的娘,也不喜欢自己,他谁都不喜欢。
所以自己就真的死在宫里了,那一句赌气的话,成了真。
齐昭若仰头喝了一碗酒。
他说的还有事,就是来喝酒。
阿精在旁看得目瞪口呆,惊讶程度不亚于适才看见自家郎君拉开一石二的弓射杀了一个贼子。
如此豪放地饮酒,真是那个非金玉器皿不用的自家郎君?
这脚店里的劣酒又岂是他寻常在那些名妓处喝惯的?
齐昭若觉得不大畅快,又直接问店家要了一大坛,一碗接一碗地喝,喝到最后将碗在地上一掷,碎片飞出五六步远。
齐昭若抹了抹嘴,眼睛却还是一片清亮。
店中有两个猛汉,见此情形也不由地喝彩,“难得见到如此性情的小兄弟!当是真男儿!”
他长了这么一张脂粉气重的脸,从进门起就被人侧目。
齐昭若凛着眉随手掷了几枚大钱出去,将长凳往桌肚内一踢,便又像来时一样大步离开了。
好帅气……
阿精望着自己郎君的身影,完全与店内诸人一样眼睛放光,这酒量,这气概,真是个男人啊!
他们郎君终于长大了!
阿精激动地差点泪流满面。
齐昭若从小读书就不行,被邠国长公主押进宫里陪两个皇子读书也能读到小宫女身上去,惹得圣上大怒。后来长公主见文这条路他是走不通了,就让他从武,可跟着自家老爹进亲军队没练两天,就哭爹喊娘地瘫在床上再也起不来身了。
他那副身板,也没人说他适合习武,长公主又只能就此作罢,想着再等他长几岁再看看路子。
瞧瞧,瞧瞧,如今这样岂不是让长公主美梦成真了?
谁还再敢说他家郎君文不成武不就的?
虽说如今的世道重文人轻武夫,可他家郎君这般英姿飒爽,磊落潇洒,真甩那批穷酸秀才十八条街!
阿精兴冲冲地忙要跟上齐昭若,跑了没几步却又立刻停住了。
——————
所以先前父子动手是小齐让着老爸啦,前世就是武将。
正文 第80章 眼光真差
原来齐昭若一出门就撞上了三五个纨绔子弟,将为首一人撞得有些踉跄。
那人生得模样普通,人却看起来很不好想与,他啐了口,刚要开口骂人:
“他奶奶……哟,原来是齐兄弟!”
立刻就改了口。
这帮子原本是在御街上也横着走的主,可瞧着是齐昭若竟也没生气。
为首那人姓焦,是内外提点殿前太尉焦定钧的儿子。
内外提点殿前太尉一职听来风光,在战时也能统兵马,不过如今太平岁月,兵权尽归枢密院,这焦定钧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架不住人家扒住了张淑妃,自然朝里朝外地位又不一样了。
焦太尉那儿子焦天弘是个极纨绔的衙内,从前和齐昭若也算是酒肉朋友,两人隔三差五地约了喝花酒。
焦天弘不生气,反倒笑着说,“齐兄弟,你从西京回来了?许久没见你,哥哥想你想得紧。”
一对眼睛朝着齐昭若打量却不怀好意。
齐昭若蹙了蹙眉,不接话。
这人一看便是酒色财气浸泡下的败类。
焦天弘身边的人也都嘻嘻哈哈地唤着齐昭若,让他一同去录事巷的妓馆继续寻欢作乐,焦天弘却眉毛一扬把他们都打断了。
他盯着齐昭若,笑了笑:
“近来齐兄弟这银钱上头不知宽裕不宽裕了?”
齐昭若不解,这是何意?
这人的样子仿佛自己欠了他钱一般。
“阿精。”
他唤了声,阿精颤巍巍站出来。
“原、原来是焦衙内啊……”
这才有人想起来:
“说起来,齐大郎堕马之前不是欠了焦兄一笔银钱吗?”
“是啊是啊,秋天时喝酒的时候还说起过……”
焦天弘很满意那几人的机灵,吊着眉毛看向齐昭若:
“齐兄弟,别说做哥哥的不帮你,这都几个月了?你上回说你那相好的有钱,马上就能填窟窿,这不能一拖再拖吧,我也不是有金山银山的替你填钱,你写的欠条可都还在我那搁着呢……”
齐昭若前段时间一直没露面,焦天弘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相好的?”
齐昭若更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可不是,哎,不是指那官妓苏瓶儿,你也不肯说……”
阿精听得肝胆俱裂,要命了,他家郎君现在可想不起来那相好不相好的。
“管不了那么多,先把钱拿出来再说。”焦天弘被缠得有些烦了,躲着几个月找不着人,可不就是想赖账!
他们几人也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