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梁殷和沈穆是同一所初中的同班同学。

    梁殷是班里的活跃分子，开朗活泼，能和班上几乎所有男生称兄道弟，在女生中的人缘也很不错，可以说，几乎人见人爱。

    而沈穆则常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长长的刘海遮住眼睛，安静沉默，不受同学们待见，还经常被明着暗着里欺负。

    这一天放学，梁殷正准备回家，看到学校一条小巷子里正发生斗殴事件。

    仔细一看，那个被打的人可不正是他们班那个沈穆。

    “喂，你们干什么！”梁殷摔下自行车，弄出一声不小的声响。

    欺负沈穆的学生开始把矛头转向梁殷，好在梁殷是个运动健将，这种见义勇为的事也做过不少，三两下就把欺负沈穆的学生给打跑了。

    “你怎么都不还手啊？”梁殷弯下腰，朝倒在地上的沈穆伸出手。

    看着向自己伸出手的梁殷，沈穆觉得此时的男孩就像个小太阳一般。

    他认得梁殷，很难不认识这个能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的开朗男孩，他和自己不同，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

    “谢谢。”沈穆发自内心地说道，他是真的很感谢这个对他施以援手的男孩。

    梁殷其实也认得沈穆，他知道这个寡言少语的男生一直都被同学们有意无意地欺负，今天算是被他实打实地撞见了。

    “你要懂得还手啊，知不知道。”

    “我不像你，我打不过他们。”

    “你这就是被欺负惯了！”

    “恩…”

    这小子，居然还“恩”！

    梁殷在心里摇了摇头，有点无奈道，“你回家往哪边？”

    “……”

    “喂，你别告诉我你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

    “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

    “啊？为什么？”

    “我妈这几天带男人回家，我回去了也是被揍…”

    “啊？！”

    于是，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梁殷便把沈穆给带回了自己家。

    ***

    梁怀远一打开门，便见到冲自己笑的儿子，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低着头的男孩。

    “爸，我同学。”梁殷转过头对沈穆道，“喂，叫人啊。”

    “叔…叔叔好…”沈穆蚊子哼一样，头越垂越低。

    “小殷的同学啊，快进来吧。”梁怀远让开身子。

    “要不要拖…”沈穆话还没说话，就被一只大手拽进了屋。

    “你在泥里滚了啊，身上怎么搞这么脏，还拖什么鞋，快快快，赶紧去洗洗。”

    “我…”

    “小殷啊，找一套干净的衣服给他！”

    “不用了…我就穿…”

    “好！马上就去！”

    沈穆自从进门之后，根本还没来及说一句话，就被一对热情的父子给招待的周周道道。此时，他已经和这对父子坐在同一张饭桌旁了。

    说是饭桌，其实就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矮桌，三人盘腿坐在地上。正值冬天，矮桌下多了一层毛毯，盖在三人腿上。

    “……”沈穆看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热食了，回到家要么没有吃的，要么就是冷的馊的。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按照平常那样准备了。”梁怀远说，“对了，都忘了问你叫什么了。”

    “我叫沈穆…”

    “啊，小穆啊。”

    “……”

    沈穆抬起头，透过升腾着的热气，能看到他刚毅硬朗的脸部轮廓，嘴咧着，似乎是在笑，壮硕的身材稳稳地占据桌子一边。

    这就是爸爸吗…

    难怪梁殷这么开朗，原来是因为他是被这样的爸爸，拥有如此温暖笑容的男人养大的…

    这时的沈穆想起自己，他的父亲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抛下他们母子走了，他的母亲的性格因此变得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经常虐打沈穆，时不时带回来的男人也会和他母亲一起虐待他。

    在这样缺少亲情，缺少父爱的家庭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沈穆，很难不对眼前这和谐温馨的家庭，和这样温暖的父亲产生向往。

    “盯着我爸做什么？快吃啊。”梁殷半开玩笑地说道。

    “恩…”

    “好吃不？”梁怀远问。

    “恩…”沈穆埋头，把热腾腾的饭菜往嘴里送，“好吃…”吃着吃着，他竟哭了出来，眼泪滴在白花花的米饭上。

    灯光是暖黄色的，坐在暖和的屋子里，吃着热乎乎的饭菜，面对这样的一父一子…沈穆只觉得他被无处不在的温暖所包围了，这令他不由自主地就哭了出来。虽然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卖火柴的小女孩，此刻得到的只是划开一根火柴所拥有的短暂的温暖。因为也许只有一晚，而他也只是别人家的爸爸…

    他这么一哭，可把父子俩吓到了，手忙脚乱地安慰了一阵，沈穆才擦擦眼睛，不再流眼泪。

    梁殷向梁怀远说起结识沈穆的过程，并说了他今天不想回家的原因。

    沈穆不愿对此多做补充，父子俩也大致能猜到些沈穆的家庭状况，“小殷啊，你以后在学校要多照顾着些小穆。”

    “行，爸，我知道了。”

    “小穆，以后要是想来这儿，尽管来，招呼都不用打。”

    “谢谢叔叔…”

    “别叔叔地叫，感觉多生分，叫我怀远叔就行。”梁怀远笑着说。

    “怀…怀远叔…”这么叫着的沈穆脸有些红。

    饭后，梁怀远多加了一床地铺，他们父子俩一直都睡地下的。

    “小穆，你睡中间。”

    熄灯之后，沈穆睁着眼睡不着。

    看了看自己右边的梁殷，又看了看左边的梁怀远，能遇见这样热心的父子俩，真的就像做梦一样。

    最后，他朝向左边，蜷起身子，就好像是依偎在父母怀里的孩子一样，假装自己正靠在梁怀远的怀抱里。

    ***

    这几天沈穆都住在梁家，虽然他说已经可以回自己家了，梁怀远却执意让他多呆几天，就算一直住下去也没问题。

    他觉得梁怀远对他就像亲生儿子一般好。

    梁殷和沈穆两人这几天也都一起上学放学，教室里梁殷也会主动向沈穆搭话。

    看到对谁都很熟络的沈穆居然找梁殷聊天，班上的同学奇怪过后，也试探性地找沈穆搭话，意外发现这闷罐子还挺好相处。

    对于朝自己涌来的同学们，沈穆一开始有些不知所措，说话都结巴，之后便也逐渐放松下来。抬头看了眼梁殷，后者对他挑了挑眉，沈穆心里明白这是他的好意，对他也很是感激。

    放学后，两人仍是一同回到梁家。

    “爸，我们回来了。”

    “怀远叔。”

    “回来就好，饭马上就好了！”

    沈穆看着梁怀远正穿着一个围裙，在厨房里忙着。

    视线从他宽阔的后背，到他腰上系着的系带，再到他的两条长腿。

    从头到脚。

    他的头突然被拍了一下，“看什么呢？”梁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边，勾着嘴角冲他笑。

    “没…没什么…”沈穆的脸红了红。

    这时，梁怀远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盘子走出厨房。

    沈穆有些出神地看着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对理想父亲的向往，和此刻正值青春期的躁动，竟都共同指向了此时笑得温暖的男人。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晚上，躺在男人身边，他根本就睡不着。

    一遍遍地打量着男人的脸。

    “怀远叔…？”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后者毫无反应，沉沉地睡着。

    比前几天夜里更加大胆，沈穆挪动自己的身子，挪到梁怀远身边，看着他敞开的衣领里露出的大片胸膛，动了动喉咙。

    苍白纤细的手颤抖地摸进去。

    ***

    这一天早上上学，沈穆跟着梁殷后面走，抬起头，才发现他们走到了学校后院。

    这里没什么人，从学校后院绕到教学楼还要不少时间，这样下去可能会迟到，沈穆刚想张口问，他的脸颊就给来了一拳。

    突然而来的冲击力袭向脸部，两颗牙齿被打的松动，他被直接打倒在了地下。

    “操你妈的…你这个令人恶心的傻逼。”梁殷居高临下地看着沈穆。

    沈穆瞪大了眼看着梁殷，他简直不敢相信此时脸上写满冷漠和不屑，同时向自己投来似看垃圾一般厌恶眼神的，就是那个他熟悉的梁殷。

    还有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一拳…

    沈穆被打的脸颊鼓起，嘴里尝到了血腥味，“梁殷…”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眼前的男孩一开始给他感觉是个小太阳的话，那么现在就好像是乌云蔽日，看不到一丝光亮，黑压压的一片。

    “你居然敢摸我爸，你他妈居然敢摸我爸？！”梁殷连问了两句，声调逐渐抬高。

    “……”他居然知道…

    “操你妈的！”梁殷抓起沈穆的衣领，膝盖对着他的肚子猛踢了好几下。

    “咳…咳咳！”沈穆跪在地上捂着肚子，胃里翻江倒海，梁殷每一声粗鲁的骂声就像石头一样砸在他的心里。

    “真是不该救你这傻逼，你以为你每天晚上都往他那儿挪一点我不知道，昨天居然还摸他？操！”像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暴戾因子，梁殷发狂一般地又狠狠地揍了沈穆好几下，把他打到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梁殷抓起瘫趴在地上一动不能动的沈穆的衣领，让他那张被揍得鼻青脸肿，早已分不清五官的脸对着自己。

    “他、是、我、爸、爸！”

    梁殷恶狠狠地，一字一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