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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57
    帘底下立着数座嵌紫檀木云母屏风。

    她绕过屏风,走进书室,架上累累的书卷。琴室挨着棋室,榻上设棋桌,盘式博山炉里点了一炉甜梦香,崇山峻岭间飘出丝丝甜香。

    这里不是东阁。

    她昨晚守岁时一直在打瞌睡,整晚的歌舞筵席,火树银花,冲天篝火,好玩是好玩,坐久了实在熬不住,听到钟鼓齐鸣,才清醒了一会儿,然后又迷迷糊糊挨着李旦睡着了,后来是他把她抱回来安置的。

    裴英娘眼前一亮,这是李旦在宫里居住时的卧房。

    说起来,在宫里住着的时候,李旦的书室她常去,闭着眼睛也不会磕碰到墙角的矮榻小几,寝室好像是头一回来?

    第一次来,就直接躺上床了……

    “娘子醒了?”半夏听到走动的声音,端着热水巾帕进屋,服侍裴英娘洗脸漱口,喂她喝醒酒的酸汤,昨晚宴席上她吃了不少酒。

    “郎君呢?”她问,熬了大半夜,脑袋还有点昏沉。

    半夏绞干锦帕,“郎君和英王一道去含元殿了。”

    宫婢送来朝食。

    若是一般人家,元日这天应该按着长幼次序互相拜贺,从年纪最小的开始饮椒柏酒,桃汤,屠苏酒,吃胶牙饧、五辛盘、粉荔枝。

    宫里没有这样的规矩,李治和武皇后这会儿正忙着赏赐大臣们呢。

    依次敬酒的规矩没有,五辛盘还是要吃的,碗口大的酒盅里满满一杯椒柏酒,一杯屠苏酒。

    裴英娘看到五辛盘就头疼,一盘鲜嫩的菜蔬,看着是挺喜人的,可生吃……她真吃不下。

    吃点生菘菜、萝卜也就算了,一把把蒜、芫荽、芸薹、韭菜,洗干净之后拌上辣姜,就这么直接咽下肚,喉咙鼻腔全部是腥涩的辛辣味,喝多少酒都压不下去。

    半夏劝她,“娘子,服食五辛盘能通五脏,去内热,您好歹吃几口。”

    裴英娘随便夹一筷子菜苗,闭着眼睛往嘴巴里塞,也不嚼,直接咽下肚,然后赶紧端起酒盅喝屠苏酒。

    李旦回来的时候,她两眼泪汪汪的,还没从五辛盘的古怪味道中缓过来。

    他抬起她的下巴,侧过脸摩挲她的脸颊,胡茬蹭得她有点不舒服。她伸手推他,迁怒到他身上:“你也吃!”

    他笑了笑,帮她擦去眼角泪水,然后把盘子里剩下的生菜吃完了。

    吃完了再来吻她,一股子呛人的辣味,她扭来扭去挣扎,被他按到怀里才慢慢老实下来。

    宫婢们早退出去了。

    前朝的典礼过后,李治和武皇后率领众臣到麟德殿观看波罗球比赛。

    李旦换了身窄袖锦绣袍,戴幞头,手执偃月形鞠杖,先去麟德殿准备。

    裴英娘送他出去,不一会儿李令月过来找她,和她一起去麟德殿。

    比赛喧腾热闹,人声嘈杂,她没带薛崇胤,让他多睡儿。

    麟德殿前珠环翠绕,命妇们身着翟衣礼服,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眼望去,鬓似浓云,花钿朵朵,各色鸦忽在日光照射下闪耀着晶莹色泽。

    大臣们也不遑多让,穿戴起最精致漂亮的衣裳,花花绿绿,尽显风流。

    裴英娘和李令月共坐一席。

    太子妃房氏的坐席和两人挨得很近,席间的命妇频频和房氏打招呼,房氏平易近人,对宫婢说话也很客气温柔。

    众人少不得夸太子妃贤良淑德,房氏矜持一笑,岔开话题。

    裴英娘想起李弘的妻子裴氏,自从李弘亡故后,她心如死灰,再没有出席过任何饮宴聚会。

    一声锣响,比赛开始了。

    马蹄踏响球场,声震如雷,十几骑骏马奔入场中,健壮潇洒的青年郎君,神采奕奕,朝气蓬勃。

    李贤也在比赛的队伍之中,李旦和李显分列李贤左右。

    三人额前都扎着泥金帛带,他们同属一队。

    裴英娘暗暗松口气,既然是一队,那么今天不管是场上,还是场下,都不会起冲突。

    正如她所料,比赛进行得很顺畅,兄弟三人配合默契,李显负责横冲直撞,李旦东驱西突,次次把波罗球击向对方的半场,李贤稳稳接住波罗球,然后一击挥入对方球囊。

    尖锐的锣声连续响起,他们把另一支队伍打得喘不过气。

    比赛结束,令官高声吟唱出比赛结果。

    李治欣然大悦,颁下赏赐,百官奉承恭贺,席间其乐融融。

    裴英娘偷偷溜到后殿等待。

    李贤、李旦和李显大汗淋漓,拾级而上,身后跟着其他年轻郎君,仆从宫人簇拥环绕。

    数十人边走边议论刚才的赛事,欢声笑语不绝。

    李旦看到半夏站在廊柱旁边,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

    李贤也看到半夏了,眼珠一转,嗤笑一声,凤眼微挑,扭头笑道:“八弟和十七娘夫妻情深,真是羡煞旁人呐!”

    李旦脸色不变,“让六兄见笑了。”

    李显接过侍从递来的锦帕擦汗,“六兄,你别取笑阿弟了,阿弟成婚晚,还新鲜着呢!”

    其他郎君闻言哈哈大笑。

    李旦等他们走远,快步走到廊柱前。

    裴英娘躲在半夏身后,伸出脑袋往外张望,确定其他人都走光了,欢欢喜喜奔到李旦面前,“阿兄累不累?”

    李旦低头看她,额前有汗迹,刚刚经历了一场赛事,他面色微红,气息粗重,眼眸格外锐利。

    她抽出袖底罗帕,踮起脚帮他拭汗。

    以前住在东阁时,她常常在围场骑马,无聊了就顺便去麟德殿逛逛,经常能看到他和其他王公子弟打波罗球。

    她知道他打球的习惯,今天这场波罗球他的打法和平时完全不一样,肯定打得很辛苦。

    他倒不是为了让着李贤,李贤平生最喜爱打球斗鸡,马术球技都很出色,用不着他让。整场比赛,他都在积极配合李贤,帮他出风头。

    “别担心,我没事。”他俯身抱抱她,怕一身汗味熏到她,又很快放开,“回去继续吃酒吧,等会儿宴席散了,我们回王府。”

    他说完匆匆走了,其他人已经去前殿了,不好耽误太久。

    裴英娘确定他没有不高兴,反而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