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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向我征询学问之事,无关朝政。”

    李贤想召集文人才子编纂书目,注释典籍,和当年的魏王李泰一样,通过这种手段收揽人心。

    又或者说,李贤其实是在效仿武皇后,网罗人才,培植自己的势力。

    李旦负手而立,看着正殿翘起的飞檐,道:“注意分寸,六王性情急躁,别骑虎难下。”

    王洵花了两年的时间才成功让武皇后和武承嗣对他放松警惕,彻底沉寂下来,不能再一脚踏进漩涡,功亏一篑。

    王洵道:“我明白。”

    兄长王浮是王家抛出去吸引众人注意力的弃子,阿兄为了他们,毅然决然放弃自己的前途,他不能辜负阿兄的苦心。虽然他不明白相王为什么会时时提点他,但是他有种直觉,听相王的不会错。

    他瞥一眼李旦棱角分明的侧脸,轻声说,“某斗胆问一句,这次吐蕃求亲,想求娶的是哪位公主?”

    圣人和天后没有公开消息,朝中大臣众说纷纭,没有统一的说法。李旦是亲王,应该能第一时间获知吐蕃使臣此番入朝的确切来意。

    “不管是哪位公主,吐蕃使臣只能空手而归。”李旦缓缓说完,顿了一下,叮嘱道,“现在还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朝中有异动,立刻传信于我。”

    王洵看他胸有成竹,心里悄悄松口气。

    下午公廨放衙,大批官吏骑着高头大马,从皇城方向来到西市闲逛。

    沿街酒肆里传出欢快的奏乐声,雪肤胡姬在堂中翩翩起舞,酒客们的叫好声震得酒肆门庭颤动,酒幌子在风中舒卷飞扬,刺啦啦响。

    一队骆驼排着整齐的队列走过巷曲,留下一股极其难闻的腥臊味,直到半刻钟后,那股味道还久久盘旋在高墙下,熏得人胃口全无。

    卷棚车里的裴英娘连忙放下帘子,皱眉掩鼻:大热天的,这味道实在太折磨人了!

    匆匆买齐东西,她催促杨知恩,“回宫吧。”

    杨知恩巴不得早点回宫,外头太腌臜了!尤其是那些茹毛饮血的胡人,还没走近就一股子味,他恨不能让人把卷棚车团团围住,将百步之内的行人全部赶走!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而已,如果他真敢这么做,今晚不知会有多少谏官连夜写奏折弹劾永安公主和他的郎主。

    三步一停,五步一缓,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挤出重围,离开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西市。

    走了大概有六坊之地,一队人马从后面追上裴英娘。

    “总算逮到你了!”

    一名眉眼细长,明艳照人,身量略显丰腴的女子侧鞍下马,随手把长鞭往身后的仆从怀里一抛,抱怨道:“我从宫里追到相王府,又从相王府赶去东市,次次扑空,好容易赶到醴泉坊,你又去西市了!”

    裴英娘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笑了,掀开车帘,看着半夏搀扶她爬进卷棚车,“阿姊不是在禁苑么,怎么也出宫了?”

    李令月满头是汗,挤到裴英娘身边坐下,气喘吁吁道,“礼佛怪没意思的,我又听不懂那些和尚唱的经文。”

    李家有胡人血统,并非传统的世家望族,即使夺得天下,依然被中原世家高门瞧不起,有些世家甚至不屑和李家联姻。当年李渊和李世民起兵反隋的时候,为了给李家制造声望,迎合当时老百姓们私底下流传的谶语,宣称老子李耳是李家先祖,大力扶持道教,使老子和道教的地位空前拔高。

    李渊和李世民都曾下令,将道士、女冠排在比丘、女尼之前,甚至老子的地位排在孔子前一位,基本确立了“道、儒、佛”的先后顺序。

    朝野上下的佛教徒对此十分不满,几十年来多次上书,要求僧尼排在道士前面。佛教徒和道教徒曾多次当庭争辩,两教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彼此瞧不顺眼是肯定的。

    李治折中处理,将道士、女冠和比丘、女尼东西相对,不分先后。但他同时追号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设立祠堂,置令丞管理,明显是偏向道教的。

    武皇后不同,她更愿意扶持佛道,只不过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她没敢暴露出野心。前几年为了弱化她的强势,她曾要求百官研习《老子》,积极营造端庄贤惠的后妃形象。再过几年,为了降低李唐皇室的影响力,武皇后将会打压道教,抬高佛教,两教之争,不仅是信仰之争,也关乎朝政。

    裴英娘收回思绪,摸出自己的丝帕,抬手为李令月拭汗,“阿姊先歇会儿。”

    李令月放松身体,懒洋洋地靠在她身上,抱怨道:“你怎么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我今天光追在你后面打转了!明天你不许出宫,得陪我玩一天!”

    裴英娘笑着道:“好,明天阿姊可以随便使唤我。”

    快到光宅坊时,宫门方向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有人拦下杨知恩,低声问他:“车里可是太平公主和永安公主?”

    杨知恩轻声答了,那人来不及下马,引马走到卷棚车旁边。

    李令月掀开车帘,趴在车窗旁,一边摇扇子,一边笑嘻嘻道:“你怎么来了?”

    薛绍眉眼低垂,穿一身淡青色圆领素罗袍衫,眉目如画,斯文俊秀,额前有晶莹的薄汗。

    他翻身下马,缓缓道,“公主,你愿意下嫁薛家,做我的妻子么?”

    南风拂过,旌旗在风中猎猎飞扬。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连拉车的壮牛、扈从座下的健马都老老实实闭上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众人面面相觑,悄悄走远了些。

    李令月呆了一呆,继而堆起一脸灿烂笑容,咬了咬唇,娇嗔道:“傻子!你怎么挑在这个时候求亲?”

    她满身是汗,衣裳灰扑扑的,肩膀又酸又痛,只想回宫泡会儿香汤,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三表兄早不求亲,晚不求亲,偏偏挑在她狼狈的时候剖白心意,真是太不解风情了!

    她满心抱怨,但嘴角却不自觉翘起,整个人犹如浸泡在清澈温暖的泉水里,浑身舒泰,眼睛里亮晶晶的,翻腾着无法掩饰的雀跃欣喜。

    裴英娘不想打扰这对柔情蜜意的有情人,只想静静地坐在一边当背景,但看到李令月都已经迫不及待了,薛绍还傻傻地站着发怔,不由失笑道:“三表兄,回去准备纳徵吧。”

    薛绍像是陡然从梦中惊醒一样,轻咳一声,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