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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姨母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浮儿,十七娘不欠你王氏!也不欠我张氏!连裴氏和褚氏都没有资格要求她做什么!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要求十七娘冒着触怒天后的危险,帮你疏通关系?就凭她小的时候你给她带过几次吃食?你好歹也有个少年才子的名号,应该胸怀坦荡,怎么竟然一肚子阴私算计,连外面那些市井奴都不如?再者说了,如果天后恼怒之下赐死十七娘,你有把握能救她吗?”

    他没有把握,此前的种种举动,单纯凭着一股意气行事。这几年他集结了一批同样憎恶武皇后的同僚,骂武皇后时,人人慷慨激昂,妙语连珠。但真论起和武皇后相争,所有人都支支吾吾,不敢张口,看似牢不可破的同盟,其实处处是漏洞,终究只是一盘散沙而已。

    “王御史懂得分寸就好。”执失云渐合上双眸,手指的搭在从不离身的横刀刀柄上,“待到返回京兆府,王御史更要谨言慎行,我不想听到任何不利于公主的谣言。”

    王浮回过神,听懂执失云渐的暗示,苦笑一声,“我们好歹功过患难,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他给自己斟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润润嗓子,“你不用多心,我只是随口问问。”

    作者有话要说:  旦哥哥最近忙着给自己上色,等他出手,就得嘤嘤嘤~\(≧▽≦)/~啦

    第64章 六十四

    春日将尽,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太液池依然绿柳环绕, 水色空濛。

    回廊曲折连环,通向湖中的赏花阁, 阁子建在绿水之上, 四面大敞,推开窗户,指尖便能够到悄悄探出池水的荷叶尖角。竹帘卷起,鎏金铜钩拢着浅色轻纱,坐在阁子里举目四望, 满眼皆是浓淡绿意。

    半夏和忍冬跪坐在廊下煎茶, 从醴泉坊运送入宫的清泉水, 甘冽清甜,煮出来的茶汤碧绿晶莹。

    微风拂过, 梅花小几上供着的芙蓉花送出缕缕甜腻暗香。

    裴英娘叹口气, 把琉璃棋子丢进翡翠碗里,皓腕上的一串镶嵌珍珠金镯子叮当响, “阿兄,我们来玩博戏吧。”

    李旦挑眉, 唇角微微勾起, 两指拈棋,“下完这一盘再说。”

    淡淡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不容拒绝。

    裴英娘忍不住嘟起嘴巴,心里偷偷腹诽, 李旦明明知道她的棋下得不好,还总爱拉着她下棋,和不愿服输的李治如出一辙,实在太狡猾了!

    如果玩博戏,她绝对能大杀四方!

    博戏一定程度靠运气,围棋就全看执棋者的运筹帷幄的本事了。

    裴英娘匪夷所思的好运气派不上用场,很快投子认输,李旦不许她轻易放弃,“下棋不在输赢,在于从中体悟道法,要有恒心,有毅力,不能动辄服输。”

    裴英娘悄悄翻个白眼,觉得李旦今天肯定是故意来气她的。

    耐着性子下到最后,等宫婢数清裴英娘输了多少子,李旦才命人撤走棋盘。

    裴英娘忘了刚才的抱怨,笑嘻嘻道:“比上一盘输得少,阿兄,我是不是进步了?”

    李旦看她一眼,没有说出自己故意让了她几步的事实,下巴轻轻一点。

    裴英娘绞着垂在腰间的刺绣裙带,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心想:有进步我也坚决不学下棋。陪你们这些一肚子弯弯绕绕的人下棋太伤自尊了。

    半夏送来泡过两遍的芽茶。

    裴英娘接过茶盅,啜饮一口,余光看见李旦坐着没动。

    半夏神色忐忑,望向裴英娘。

    裴英娘无奈起身,趿拉着彩绘木屐走到廊下,抬起手,让忍冬为她卷起缥色锦襦袖子。

    小几上一溜二十几只卷草纹银罐子,她一一揭开,看看颜色,闻闻香味,最后选了木樨花点茶。

    茶汤配上点茶花,香色绝美。

    沏好茶,她端着茶盅,亲自送到李旦跟前,笑眯眯道:“阿兄吃茶。”

    李旦这回动了。

    裴英娘眉尖微蹙,李旦以前没有这么讲究吧?他身边一直都是冯德和杨知恩那几个老人伺候,衣食起居精细是精细,但远远没有到吹毛求疵的地步,有时候奴仆有什么疏忽不周到的地方,他也能将就。

    怎么现在越大越爱挑挑拣拣了?

    自从裴英娘为李旦泡过几次茶后,只要她在场,不是她亲手泡的茶,李旦不肯喝。

    如果不是李旦向来温和体贴,严肃正经,裴英娘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支使自己干活。

    她伸头看看半夏泡的茶,再扭头看看自己泡的,一样的颜色,一样的茶盏,一样的香气,完全没有区别。

    难道她泡茶的方式有什么独特之处?

    桨声欸乃,一只小巧的画舫划破水浪,停在阁子前。宫婢们掀开纱帘,扶着一个头梳环髻,穿杏子红联珠团窠纹窄袖上襦,泥金黄并丁香色高腰间色裙,肩挽百蝶穿花夹缬披帛的少女踏上石阶。

    “阿姊来了。”裴英娘让半夏再去沏一盏茶。

    李令月体态丰满,格外怕热,手中执一柄月白地双鱼戏水团扇,边走边摇扇子,玛瑙扇坠时不时撞在镶金玉镯子上。进了阁子,环顾一圈,挨着裴英娘的坐褥坐了,笑着道:“你又亲自给八兄泡茶了?都是你惯的!我就不信,你如果不动手,八兄真就不吃茶了?”

    裴英娘摇头失笑,端起茶盘中的茶盅,往李令月面前的小几上一放,“那阿姊也是被我惯的了?”

    李旦只是要她泡茶而已,李令月可比李旦难伺候多了,做什么都要拉着她一起,恨不能把她揣在袖兜里带出去显摆。今年光是陪李令月参加各种赏花宴,她几乎把长安城王侯世家们的宅院逛了个遍。

    李令月心虚地笑了笑,“反正你偏心八兄就是了。以后八兄娶亲,八王妃一定得找你讨教讨教泡茶的手艺,总不能让八兄烦你一辈子吧?”

    这话传到李旦耳边,他喝茶的动作微微一滞。

    裴英娘也怔了一下,不由自主回头看一眼李旦,目光刚好和李旦的不期而遇。

    李旦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有清淡的笑意,眸子黑而亮,情绪深沉。

    裴英娘心中一紧,双颊腾起一股火辣辣的热意,连忙扭过脸。

    李令月低头看着杯口萦绕的热气,放下扇子,唤昭善上前,“取冰来。”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