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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痛哭流涕,连声告罪,称自己和雪庭武吉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不知道雪庭武吉会如此刚烈。

    东宫属臣正想反驳,李弘看使臣哭得可怜,有些不忍,“罢了,倭国人悍勇不畏死,或许确实不是有意为之,不必逼迫太过。”

    属臣知道太子几乎没有心机手段,而且容易心软,轻叹口气。

    执失云渐拾级而上,走进内殿,长靴踏在摩羯纹地砖上,一声比一声沉重响亮。

    倭国使臣瑟瑟发抖,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仿佛一下下重重地踩在他的心口上,碾得他浑身骨头酸麻。

    千牛备身执掌御刀,哪怕不在御前,身上也带着一股不惧神佛的凛然杀气。尤其是这一位执失校尉,不仅祖上是为大唐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的突厥名将,自己也曾亲上战场,斩杀数十个人高马大的高丽奴!

    等脚步声在身旁停下,使臣悄悄抬起头,一眼瞥到执失云渐握在手中的横刀,想到曾有数十人死在这把横刀的锋刃间,顿时吓得脸色青白,汗如雨下。

    执失云渐径直入殿,看都不看倭国使臣一眼,沉声道:“殿下,为何不继续比赛?”

    李弘没想到执失云渐还在惦记比赛,怔了一下,缓缓道:“三郎已经受伤了……”

    执失云渐面色不变,“受伤而已,马上儿郎,焉有不受伤的。”

    李弘眉峰轻蹙,看一眼倭国使臣,招手把执失云渐叫到身边,“大郎,只是一场比赛而已,不必太过当真。”

    执失云渐挺直脊背,直直盯着李弘的眼睛,深邃的眼瞳带着淡淡的威压。

    李弘的眉头皱得越紧,心里暗暗道,武人逞凶好斗,大郎是突厥之后,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不能让他和倭人继续比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东宫属臣却觉得比赛必须继续下去,大胆谏言:“殿下,今天的比赛不能取消,不然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我们因为惧怕输球,才以薛郎将为借口,中断比赛。”

    李弘有些犹豫,“我泱泱大国,难道连一场比赛都输不起么?何必斤斤计较得失?民富力强,政/治清明,礼待外宾,优容异族,才是我们引来万国来朝的根本。”

    东宫属臣语气婉转,“殿下,同样是输,不战而降哪比得上奋战到底。”

    如果以德真能收服人心的话,周朝末年怎么会天下大乱?大唐之所以能睥睨左右,震慑诸国,还不是因为唐军骁勇善战,兵强马壮,在太宗的带领下横扫天下,荡平了虎视眈眈的异族!

    忍让和宽容换不来忠诚,唯有威慑可以令人臣服,今天绝不能让倭人如愿!

    执失云渐沉默不语,像一座巍峨的铁塔。他不想开口劝李弘,但是如果李弘不改变主意,他是不会走的。

    李弘本身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看两人都坚持,只得答应,“也罢,大郎,管束好球队,不许他们在比赛中刻意生事。”

    执失云渐淡淡应一声,“是。”

    礼部几个官员商量了一会儿,宣布继续比赛。

    倭国使臣悄悄抹把汗,讪讪笑道:“薛郎将受伤了,执失校尉可要再挑一个千牛卫上场?”

    执失云渐冷冷瞥他一眼,走下高台,绕到雪庭武吉跟前,缓缓抽出横刀。

    场中寂静无声,唯有刀刃擦着刀鞘而出的刺耳声响。

    雪庭武吉瞳孔微微一缩,挺起胸膛,在日光下缓缓合上眼睛,欣然赴死。

    倭国使臣不敢吱声,雪庭武吉是执失校尉救下来的,现在执失校尉要当众杀掉他为薛郎将出气,谁也救不了他!

    刷刷几声,雪庭武吉身上的绳索一一落地。

    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雪庭武吉睁开眼,看到一双浅褐色眸子,像捕猎时的鹰隼一样,锐利冷漠。

    执失云渐声音低沉:“上马,我们接着比。”

    雪庭武吉眯起眼睛。

    执失云渐没再看他,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奴,甩下横刀,捞起鞠杖,翻身上马。

    东宫属臣追到球场边上,“执失校尉,我们少一个人,岂不是胜算更小?”

    执失云渐勒紧缰绳,理好袖子上的系带,“只剩下一个人,我也能赢。”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东宫属臣却觉得豪气满怀,扬眉大笑,“好,我等着执失校尉击球得筹!”

    奉御为薛绍接上两只胳膊的断骨,说他伤势复杂,暂时不宜挪动。

    李令月生怕薛绍有个好歹,为了确保他的骨头能养好,想把他留在宫里养伤。

    但薛绍是外男,不能直接留宿后宫。

    裴英娘提出建议,“先把三表兄抬到麟德殿后殿去,那边从来不住人。”

    李令月此刻心乱如麻,立即点头应和,一叠声吩咐宫婢去后殿打扫收拾。

    裴英娘提醒李令月,“这事得得和羊姑姑打一声招呼。”

    李令月会意,吩咐另一个近身伺候的宫婢去武皇后宫中报信。

    几个膀大腰圆的宫婢小心翼翼把薛绍抬到麟德殿后殿,安置在偏殿内室。

    薛绍一直昏迷不醒,浓眉微微皱起,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看起来愈发惹人疼惜。

    奉御要为薛绍上药,药童扯起帐幔,恭恭敬敬把两位公主请出侧殿。

    宫婢送上一盘寒具、一盘千层酥、一盘醍醐饼和一壶三勒浆。

    李令月没心思吃茶点,坐在簟席上,靠着紫地穿枝花锦缎隐囊,神思不属。

    裴英娘命人把甜腻的茶点撤下,让半夏下去煎茶,天干物燥,更适合喝些清淡解躁的茶。

    “点茶的蔷薇花是阿姊和我一起摘的,阿姊尝尝味道如何?”

    李令月神情麻木,接过递到面前的茶盅,浅啜几口。

    一开始她并没有尝出味道,牛嚼牡丹一样灌下两杯茶,才渐渐品出回甘来。

    “这是什么茶?怎么不搁盐,也不放酥油?”

    裴英娘其实也不知道绞胎花边杯子里的茶是什么茶,她并不是一个爱吃茶的人。但因为这时代流行于宫廷的重口味桂皮花椒姜葱茶,愣是被逼着鼓捣出从前根本不了解的清茶来,对比之下,还是清茶符合她的口味。

    葱姜茶当然也有可取之处,煎过茶的茶汤用来煮面片馎饦,或是煲肉汤,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