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就别指望,此时想来想去,能用上的,竟然是报社的线路。
公器私用到底不好,她也没抱大希望,某一日随着大哥的车出去晃荡,路过报社顺便就进去晃晃。
报社的人还是很欢迎她的,前线消息传回来毕竟精简,后方没有经历过的人加工起来还是略为吃力,有了黎嘉骏这样的战场活百度简直是心旷神怡,问战况问预测问详情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于是在她停薪留职这段时间,黎嘉骏就成了类似顾问一样的存在,大编辑都有自己的大顾问,一些需要填充版面的小编辑就个个来请教她了。
这次她就把“打摆子”的事儿加了进去,直白的提了提自己对于“打摆子”这种病的担忧。
“现在天气炎热,这样的病肯定流传很广,就是不知道前线防治情况如何,药够不够。”她刚感叹完,就听旁边一个小姑娘跳起来:“太好了!下一次募捐,我们就给前线战士募药品吧!”
“对,好主意!”众人纷纷响应,这头熊津泽算是小组长,比较沉稳,倒没瞎掺合,而是和她聊着:“亏的我还是江西人,都没想起这档子事儿,幸好有你啊,小黎。”
黎嘉骏再次直言不讳:“其实我也是担心我家兄长,他现在就在前线,如果不能直接联系到,哪怕从我们的报道和广播中听个一字半句,也远好过一点警惕都没有。”说罢,她就望向旁边的发报室,转头眼巴巴的看着熊津泽。
熊津泽叹口气,摇摇头:“不行。”
“好吧。”黎嘉骏一点也没强求,本来她也没抱希望。
“不是我们不给你用。”熊津泽解释,“你知道的,前两阵子果脯弄了个什么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原本我们以为也就是他们折腾出来听个响儿的,却不想这回是来真的,前阵子有个报社的发报员听说是加了个班,当晚就被统计局的人带走了,说是截获可疑信息,要带回去审查,这一审,半个月了都没见人,大家都觉得不好了。”
黎嘉骏虎躯一震,她是听说过这个,只是听大哥说过一嘴,有些消息报纸上是不会登的,大哥跟她说,也只是因为之前两人聊过这事儿。
说起这个,她心情就低落。
这个军事委员会调查局在三七年底的时候由复兴社改组来,复兴社,就是周书辞生前工作的地方。
她以前连复兴社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老长的什么调查局更是一脑门子雾水,要不是偶然聊天聊到救她于北平水火的小哥就是复兴社的人,大哥也不会想起和她提这一嘴,毕竟这个调查局的职能不明,对小老百姓的影响似乎并不大。
此时,听着熊津泽的讲述,却让她有种就发生在身边的感觉,那样的行为,分明就和盖世太保一样,这是明晃晃的搞白色恐怖了啊。
这么一个黑料,未来的手撕鬼子片怎么可能放过,这个调查局肯定有别的说道!
她问:“这个调查局还有别的名字吗?”
这个问题突兀的像天外飞仙,熊津泽很迷茫:“什么名字,这么一个局子,还要起昵称啊?”
“额……算了。”大概是还没引起更大恐慌,所以还没背后吐槽出外号吧,黎嘉骏这么安慰自己。
“不过说起这个军统啊……”熊津泽忽然想起什么,冷不丁说了起来,却被黎嘉骏一声大喝打断:“等等!你说什么?!”
“我这不是还没说完么?”
“前头!”
“……昵称?”
“后头!”
“说起这个……军统?”
“就是这个!”黎嘉骏双目圆瞪,如鲫鱼上岸,小脸发青,“我去!原来是你啊!”
“我怎么了?”熊津泽快被搞疯了,“诶,小黎,你又犯病了?你还听不听啊!”
“让我冷静一下……我要深呼吸……呼……吸……好,你说吧。”
“……你真没事?”
“你再不说就有事了!”
“哦,我是说,正好今天,军统可能要派专员来我们这儿视察。”熊津泽压低声音,“那次那人被抓走后,军统就开始派专员挨个儿敲打报社了,估计要轮到我们。”
“怎么糟心?那我还是走吧。”黎嘉骏一点都不想惹麻烦。
熊津泽很赞同:“是啊,还是走吧,别到时候又惹什么麻烦。”
“你为什么要说又?”黎嘉骏听着很不舒服,总感觉他在说什么真相。
熊津泽一脸迷茫:“是哦,我为什么要说又。”
两人一个走一个送,插科打诨到门口,正撞上一群人,报社的副总编迎着,后面跟着四个穿着黄绿色军装的人,三男一女,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在门口遇见了人,双反都下意识的打量了一下。
这一打量,黎嘉骏就呆了。
领头那男的,中等身材,温和脸狐狸眼,忒的眼熟!她绝对认识!
“你,你!”她看着他,一个名字就在舌尖,怎么都吐不出来。
那男人的记忆力一点不枉他军统之名,一个照面他就露出了让黎嘉骏更为熟悉的笑容:“哟,黎小姐,有缘千里来相会,在此相遇,冯某不胜唏嘘啊。”
对!姓冯!
“他姓冯,表字维荣,叫维荣即可。”一个声音仿若在天外回旋。
“维荣……大哥!竟然是你!”黎嘉骏不知道该惊还是该喜,表情很是扭曲,到底还是觉得看见活人比较好,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死了!”
“差点。”维荣笑了笑,“你还不知道我全名吧,我叫冯卓义,你还是可以叫我维荣大哥。”他顿了顿,“印文去了,他的任务既是保你平安,做他兄弟的,总要替他完成才是。”
黎嘉骏心里发涩,胸闷起来:“别,我,我现在很平安的……”眼前又晃过周书辞的死状,她使劲吸了吸鼻子,“我就希望,就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虽然维荣在那时候其实挺为难她,对她并不很客气,可是无论如何,还是一个战场走过来的,她不希望任何一个同胞死,更不希望认识的人死。
“嗯。”维荣并没什么特别激动的反应,他点点头,压了压帽檐,望向副总编。
“冯专员,您是……”副总编问。
维荣很自然的拉下脸:“进去吧。”他朝黎嘉骏点点头:“有空再叙,你可以来找我,荀丽,给她个地址。”
四人中唯一一个女子点头,拿出一张纸写了一串地址和电话交给她,很利落的说:“收好,再会。”便夹着公文包跟了进去。
黎嘉骏拿着“名片”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