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睡不了了,我去看书吧……嘉骏,你怎么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了蹬蹬蹬的声音,一个女人从走廊上一边跑一边高声尖叫:“同学们起来!全部都起床!紧急避难!全部起来!什么都不要带!穿上厚衣服!同学们快起来!五分钟之内在楼下集合!”
许梦媛愣了一下,蹭的跳起来,在床边转了个圈慌张道:“那莫不是打仗?!哎呀嘉骏,快起来!你怎么了!?”
黎嘉骏面无人色。
她只觉得,那一阵巨响,把她的灵魂都轰掉了。
竟然就在沈阳城,竟然这么近,竟然那么激烈……
炮声和枪声夹杂着,远处很快就可以看到隐隐的烟雾覆盖住了澄澈的星空,她趴在窗边望着外面,只觉得心里被一只手揪住了,那个方向……千万不要是那儿,老天啊,求求你千万不要是那儿……
许梦媛自己半搭着大衣,一边手忙脚乱的给黎嘉骏找衣服,却发现她本就是穿着外出的衣服,虽有点疑惑,但还是催促着捞出一件大衣盖在她身上往外推:“快出去嘉骏,别发呆了快出去!”
黎嘉骏踉踉跄跄的往外走,周围很多女生跑过,她觉得那些人就像是残影,一个个白乎乎的看不清,很快另一边也有人扶住了她,耳边有女声在问:“怎么这么多汗?病了?等我去拿点水……”
“我带了我带了!”许梦媛连忙拦着,“阿西你别乱跑了!”
于是那个叫阿西的女孩和许梦媛一起把黎嘉骏连拖带拉的扯到了宿舍楼下,金陟佳女士焦急的等在那儿,她身边满满当当好多女生,大多手忙脚乱的整理着衣服,睡得头发蓬乱的比比皆是,此时都围着金女士问发生了什么事。
没等金女士回答,许梦媛和阿西先把黎嘉骏往前拖,着急道:“金先生,黎嘉骏她好像生急病了,怎么办?”
金陟佳连忙仔细看,黎嘉骏勉力站起来,跟两边的姑娘道了谢,转头盯着她轻声问:“北大营……吗?”
金女士一愣,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摇头:“你莫乱想,我也不知,我是受了校长的命令,先跟着我们去避难要紧!”说罢,她便转过身点人,确定两百来个女学生都到齐了,大声指挥众人:“同学们,都跟我去体育更衣室!”
大家都跟着跑,有人问:“为什么去那呀?”
“那儿结实。”金女士头都不回。
“那那些男同学呢?”
“他们皮实,不担心!”
“……”
黎嘉骏还不死心,凑上去问:“先生,那边什么方向呀?”
“西边!”
“……”黎嘉骏感觉不对,但又不好再继续问,远处枪声和炮声仿佛还在靠近,女孩子们吓得脸色惨白,一路跌跌撞撞的奔跑到体育更衣室,原来那是一个钢骨水泥建筑,看着就皮实又结实,门口有个高鼻深目的洋人把着门朝她们招收,那是德国籍的体育教练布希先生,金女士和布希先生一左一右的站在门边,点着进去的女生,确认了一个都没少后,两人喊出几个年长的女学生叮嘱了一下,让大家都听她们的话,就锁上门走了。
哐一声后,所有人的耳边除了身边人急促的喘息声,就只剩下远处连绵的枪炮声了。
有几次枪响靠得极近,仿佛就在不远处,又过了一会来来回回的扫射,吓得女孩子们一阵阵压抑的尖叫。
黎嘉骏直直的站着,在蜷缩成一片的女学生中,竟然成了淡定的那个,天知道她现在心中多么煎熬,刚才被炮响惊醒那一刻的感受现在越来越浓烈,她真想仰天咆哮一句为什么是沈阳!
这可是一个省的省会啊!辽宁不是只有这一个城市啊!又不是明朝的天子守国门!为什么日本人真的拿一个省的省会开刀啊!他们还真敢啊!
而且他们还成功啦!
如果,如果那真的是北大营……
黎嘉骏恍恍惚惚的走到铁门前挠了一挠,用来当做防空洞的更衣室果然质量上乘,她背靠着铁门,缓缓的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缩了起来。
炮声中,更衣室里是难言的寂静,这儿不乏家住本地的少女,她们的表情是和黎嘉骏一样的惶惑不安,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觉得自己能猜出发生了什么,所以没人说话,相互比着谁更沉默。
“哎,我给大家唱首歌儿吧。”一个方才被委托代管的女生叹着气站起来,摸了摸黎嘉骏的头,柔声道,“姐姐我不是专业的,你们多担待啊。”
没人应声,但是小女孩们都眼泪汪汪的巴望着她。
“我想想呢,就这首吧。”女生双手合十,一脸柔和的唱起来,“god& ye merry&leme nothing you dismay,remember bsp;our savior……to save us all from satan's power^”
竟是一首唱诗班的歌,看来这个姐姐是信奉基督的,她唱得很平缓,那股轻柔的力量弥漫开来,让很多人都平静了下来,黎嘉骏听着听着,不仅平静了,竟然还有点无奈……
这个调儿……被现代某些歌星拿去唱摇滚,那叫一个激情……这种时候有这种发现她真的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继这个姐姐之后,几个大姐姐轮番上阵,唱歌,朗诵,背诗,甚至还演起了小话剧,好不容易消磨到了早上,不管演的还是看的,虽然好歹熬过了这一夜,但都身心俱疲,等金女士打开了铁门时,黎嘉骏和众人相互搀扶着起来时,她发现自己嘴里已经生了一片水泡,火烧火燎的。
1931年9月19日,清晨六点。
枪声还在零星的响着,但是很远,看不出在什么方向,打开门后,冷风呼啦啦的吹进来,冻得所有人一阵哆嗦,她们被带着跌跌撞撞往外走,走出好远,僵硬的身躯才灵活起来。
天空是灰色的,昨晚的硝烟蔓延了过来,雾蒙蒙的一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还能闻到硝烟的味道,校园没有被闯进来过,一切都没有变化,可是,一切却又都变了,连好不容易在初秋中挺住没变的几片绿叶,都仿佛保持着这个颜色死去了似的。
一地的落叶,今天校工也没打扫,众人悉悉索索的踩着一地的落叶,来到了大礼堂。
那儿已经聚集了近乎全校的人,他们全都一夜没睡,目下青黑,教授和校工们更是满脸憔悴,似乎忙碌了一夜,校长宁恩承坐在主席台上,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