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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舱底板,悍然现身的灰袍高瘦汉子,竟丝毫不以司空残废的性命为意。

    他现身时,犹如一个幽灵,一个鬼魂,使满船鬼气森森,气氛登时变的无比森冷。他出现之时,双手捧着一个破旧灰黄的包袱。包袱倏地裂开,里面涌出灿烂至极,令人无法睁开双眼的强烈光芒,照的整个船舱都成了亮白色,宛如原地升起一个太阳。

    这阵强光中,传来谁都无法形容的诡异声响,像密雨落地,也像无数虫蚁啮咬树叶,听上去极为不舒服。然后,强光退去了,现出被光吞没的人。

    司空残废竟已死了,死的惨不忍睹,支离破碎,似乎被一千头大象踩过,又被分成了许多小份。如果不加说明,外人根本辨认不出这具“尸体”的原来外貌。

    二三十份司空残废,毫无生气地摊在船板上,旁边就是好梦正酣的温柔,形成诡艳怪诞的画面。许天衣依然直挺挺站着,却站的非常勉强。他前胸开了一个大洞,血洞。伤口血肉淋漓,而且创面十分奇怪,比起从外炸开,更像由内部喷溅出来。

    满船都是溅落的血点,仿佛发生过一场血腥的屠杀。这些血,不是来自司空残废,便是来自许天衣。天下第七冷冷淡淡,阴阴沉沉,托着他的包裹,冷眼看着死期将至的对手,全身上下完好无损,甚至未被鲜血沾到。

    他看完许天衣,又去看温柔,眼中忽地发出野兽一样的奇异光芒,连呼吸都急促了。他伸出鲜红的长舌头,舔着嘴唇,慢吞吞地说:“有了温姑娘,还用担心温晚那老乌龟不肯离开洛阳吗?你放心,我们会好生招待这位贵客,不会亏待了她。”

    许天衣仍未说话,只是盯着他,未等他说完,突然用一种快到可怕的速度,弯腰抱起温柔,掠出船舱。

    他一到外面,当场愣住了。

    于氏兄弟被他击退后,自觉没必要上去送死,急忙走出舱外,接替司空残废的职务,把渔船划到汴河正中央。汴河是条开阔的大河,有繁忙的河段,也有不太繁忙的。许天衣能看到两岸的斑驳灯火,看到缓缓东流的河水,却看不到可以踏足借力的船只。

    他知道,自己完了,温柔也完了。他的伤势沉重至极,离死亡只差一步。他绝无可能带着温柔游上河岸,让她逃出生天。

    正当他彷徨无计,茫然四顾时,渔船后方,蓦地传来连绵不绝的水响。

    第415章

    作者有话要说:  显然,鼠忘了残废同学已经领了便当……

    他自然而然,扭头向后望去。于寡、于宿两兄弟,也跟着他诧异回头。

    三双眼睛共同发现,空荡浩渺的河面上,突然多出一只画舫。它从下游逆流而行,直冲天下第七所在的这只渔船。

    画舫装饰古雅,船身格外宽大,通体铁箍木制,木板底下似乎垫有铁板,极为坚硬结实。整体而言,它的外观颇为朴素,多采用黑、棕、灰等颜色,看起来丝毫不打眼。但仔细一看,拿桨的、撑船的,竟全部都是腰扎黑巾的武人。不论男女,个个神情剽悍,似乎永不惧怕任何困难。

    握桨船夫熟谙水性,运桨如飞,明明是逆流行驶,船速却十分惊人,箭一样往上游飙来。区区一只画舫,竟被他们划出了类似战船的气魄。

    半空中,雄鹰拍打双翅,一圈一圈地盘旋示警,发出尖锐的长唳声,无疑是在标记渔船位置。

    天下第七也听到了船桨拍水声,心知又有人来。他满腹阴损刻毒的言语,至此化为烟云,赶紧钻出船舱。

    他钻出之时,正好看到画舫迎面而来,冲向这只顺水漂流的渔船。双方距离仅剩十来丈,但划船人无意偏转航向,或降低速度,反倒变本加厉,用力扳动铁桨,全然一副想要撞击渔船的模样。

    须臾间,河面爆出咣的一声巨响,正是两船相撞。

    渔船较轻,顿时被撞的剧烈晃动,一时间停不下来。船尾翘向天空,船头略微下沉,开始原地打转。画舫同样震颤不已,却趁势转了个圈子,灵活地转至渔船侧面,头对头,尾对尾,与渔船并驾齐驱。

    由于变生肘腋,于氏兄弟当即手忙脚乱,不知应该先控制渔船,还是先对付来人。许天衣却看得清清楚楚,明白这只画舫是友非敌,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跃向画舫的甲板。几名黑巾船夫就在甲板之上,却不加阻拦,任凭他带着温柔登船。

    画舫硬撞渔船,变成天下第七在船尾,许天衣在船头的局面。他见许天衣跃上画舫,冷森森地笑了笑,正要举步跟随,忽见画舫上的人齐齐伸出铁桨,重击渔船船身,凭着一股横蛮巨力,瞬间将两船分开。

    这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极为流畅,不知演练过多少次,虽是六人一起用桨,却整齐划一,活像一个人的六双手。

    他们人人身负上乘内功,并非普通船夫可以比拟。一推之下,渔船滑开老远,像一只小小的木头船,被巨力轻而易举推向远处。

    渔船不住上下跳荡,已有倾覆的趋势。更可怕的是,这些人均神色冷漠,态度镇定,双眼像是结了一层冰,即使看见天下第七,也像什么都没看见,只把他当作普通路人,绝不关心他“千个太阳”的威力。

    许天衣胸口剧痛不已,超出了人类忍受的极限,却没能令他皱一皱眉。他怀抱温柔,勉强走进画舫船舱。

    舱门向外大开,两侧的窗子却紧紧闭住。舱里点满了红烛,烛光温暖柔和,烛火散发幽幽淡香,有种温馨和睦的感觉。舱中几人都盯着他看,看他,看温柔,看他胸口流出的血。

    渔船不停打转,画舫也在迅速转弯。茶杯中的水、烛台上的火摇曳晃动,晃的影子都扭曲了。常人当然可以忍受,许天衣却再也支持不住,只觉全身力气都被那个血洞抽走,不但抱不住温柔,甚至立足不定,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摔在厚实的羊毛软毡上。

    他步温柔之后尘,陷入身不由己的濒危境地,目光涣散,都看不清离他很近的东西。朦胧间,他看见一个身着淡紫衣裙的人影,由远及近,占据了他的视野。然后,他又看见一张秀丽清雅的面庞,凑近了他,用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关切地查看他的伤口。

    不知是于寡还是于宿,终于发现对方腰间的黑巾,也看到他们木无表情的脸容,蓦地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惊骇欲绝地叫道:“五湖龙王,是五湖龙王的船!”

    许天衣听到这人的惊叫,心头陡然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