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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有所接续,就看他又翻一次,变回正常站立姿态。

    猛兽负了伤,还会困兽犹斗,遑论关七。他正面对着苏梦枕时,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如今他翻了回来,正好与她面面相对,脸上神采一览无遗。

    这完全不是一张困兽的脸,这张脸属于发了疯的野兽。苏梦枕这一刀,令他受伤忍痛的同时,也泯灭了他头脑中最后一点清明。

    疯子的思想并非毫无逻辑。倘若外人有机会了解,将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建立了相当完善的推理链。以关七为例,他出于不明原因,认定玉佩与小白有关,取得玉佩就能找到小白。因此,苏夜许诺他找小白,又拿不出小白时,之前的执念再次回归,驱使他发疯般攻击她,尤其关注她脖颈部位。

    公平地说,这个动机并无太大错误,还算有道理。可他之所以是疯子,正因他莫名其妙把两者联系起来,让苏眉满头雾水。

    在所有人眼中,他只是疯病忽然发作,招招直指苏夜,竟不理会旁边的苏梦枕。然而,他是天下武功最高的疯子,使得这事可怕多过可笑。

    苏夜双眼隐藏在面具下,苏梦枕双眼却像在雨中燃烧的两点寒火。他始终蹙着眉,如同在忍受挥之不去的病痛。可世上没有第二个病人,用的出这样的刀法。

    绯红落花随风飘落,即将凋零时,黑光从消逝处腾空而起。两把刀,两个人,两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幻梦般混杂结合,竟有十分奇异的协调感。

    他们从未真正联手对敌,却配合的天衣无缝。为了制服关七,江湖上最重要的人物之二用足了力气,宁可付出自己受伤的代价,也要彻底抹除这个威胁。

    苏夜对关七的怜悯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觉得自己行走于架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一个不慎,就得摔成粉身碎骨。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分不出心,同情要把自己摔下去的敌人。

    尤其敌人还用与孩童相似的声音,尖声叫道:“把洞给我!”

    苏夜冷笑道:“给你!”

    冷笑声未绝,刀锋蓦地一侧,倒映天上电光。刀势似受雷电激励,骤然又活跃了三分。关七身侧数尺之地,竟隐约出现一个暗沉气旋,仿佛江心急流形成的漩涡。但真正的漩涡向下拉扯船只,气旋却向外爆开。无数形如暗器的气劲喷薄而出,化作万千刀影,横扫方圆数丈之地。

    关七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可激发剑气。他五指如钩,抓向苏夜脖子,五指指尖便射出粗细清浊不同的剑气。他一腿撩向苏梦枕,整条腿便成了一柄无比锋利的巨剑,让红-袖刀连晃数下,才能化解他的攻势。

    他没有武器,可全身都是武器,没有理智,却能准确预见他们的出招方位。苏夜很怀疑,世间除小白之外,关七还有没有第二个弱点。

    与此同时,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再次正确。她独斗关七,觉得再加一把力便可取胜。如今苏梦枕与她前后夹击,刀光织成红黑交错的光帘,依旧还差那么一点儿。遇强则强,遇弱则弱,遇到任何对手,他都可拿出略高一线的实力。最终,她失去了耐心,行险一搏,不追求一击毙命,只求抢出破绽。

    无论无形剑气刺向何方,都将遇上钱塘怒潮般的刀影。她就像把整条长江搬到了三合楼,劈头盖脸地砸向关七。

    然而,所有心机均是白费心机。漫天光影中,关七狂乱的脸无比清晰。忽然之间,众人再次听到熟悉的“铮”的一声。锁链准确找到了夜刀本体,迎了上去,一击之下,刀影收拢成一柄漆黑的短刀。苏夜右臂剧震,夜刀险些脱手飞出。

    他们心为之动,神为之夺。不知不觉间,有人屏住呼吸,有人深吸一口大气。在近处观战的,在远处悠闲端坐的,无不产生同一想法。那便是:五湖龙王确有插手京师风云的实力。

    更有甚者,已开始将夜刀与红-袖刀暗暗比较。他们想法极其简单,总觉得哪家势力的首领武功高,哪家便占了优势。

    当然,现实中往往并非如此。

    夜刀横扫时,狂雷也横扫过厚重沉黑的云层。地暗天黑,昏暗到了极处,压的人透不过气。闪电划破长空,反倒令人心神为之一爽,想要抓住它,让它长长久久地亮在天上。

    同一时刻,地上来了一个令气氛更为沉闷压抑的人。

    雷损,六分半堂的雷损,带着他的手下,缓缓走上这条长街。他还是一身灰衣,左手笼在衣袖里,仪容收拾的很雅洁。但在如斯大雨中,多么整洁的外表也是无用。

    他身边有雷媚,有雷恨,却不见二堂主雷震雷,大堂主狄飞惊。他每走一步,就像拖着暴雨向人群靠近一步,令人说不出的不舒服。但奇怪的是,他神情很轻松,比谁都轻松。别人是观众,苏梦枕直接登上舞台,他却像个评论家,等着戏曲落幕的一刻,开口评头论足。

    他神色中,好奇成分相当浓重,并不惮于表露出来。乍一看,他面貌其实还算慈和,与被好奇心驱使的普通老人相差无几。但最蠢的人,也不会认为他是普通老人。

    程英一见他,立刻不顾苏夜,回身准备招呼,并向公孙大娘低声道:“那就是六分半堂的总堂主。他身边男装打扮的美貌女子是雷媚,另外一人是雷恨。”

    公孙大娘诧异地望向雷损。她诧异,并非因为雷损外貌太平凡了,或太出色了,只因雷损令她想起了一个人。她看着他的时候,心中忽地浮现出霍休的影子。

    他们长相当然不相似,相似的是她的感觉。她几乎有些意外,觉得以雷损的江湖地位,自己明明应该想起老刀把子。但直觉就是直觉,等第一眼过去,直觉也就消失了。

    雷损一来,苏梦枕的人马亦到,只不过是从长街的另一端而来。程英匆匆扫视一眼,看见了茶花与师无愧,还有统领无发无天的莫北神。

    若说雷损与苏梦枕是京城两大巨头,那么苏夜只能被称作一个小头。他们到场,顿时把迷天盟成员衬的像前来做客的客人,当场失去了主导权。

    有那么一瞬间,程英担心雷损突然发难,掣刀加入战团。雷家虽以拳掌指法闻名于世,但雷损手中的不应宝刀,乃是与红-袖刀齐名的神兵,显见刀法通神。她从未见过他出手,因而更为忧虑。

    她看见雷损的同时,雷损也看见了她。他微微一笑,一直走到她面前,方颇为客气地道:“龙王好兴致。”

    程英笑道:“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