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也许他真疯了,非要找到小时候养的一条小狗。她想说“没问题,我给你买十只小白”,又生怕一句话说错,令自己前功尽弃。
关七挪动一下,神情有些不安,再度幼稚而带点耍赖意味地道:“快给我。”
苏夜缓缓道:“你到我这里来,跟我一起生活,我可以考虑把它给你。你认识你背后的人吗,他们侮辱你,欺负你。我先杀了他们,再带你走,好不好?”
她用苍老的声音口气,说出诱拐意图十足的话,听起来委实诡异。五、六圣主心情可想而知,想必无论如何,不会太好。但他们已经镇定下来,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只是全身瞬间绷紧,预防她突然发难。
苏夜微微冷笑,不再理会他们。她很想和关七细致深入地谈谈,不仅谈她脖子上的洞,也谈谈小白的身份。她起初尚在敷衍了事,此时居然心生好奇,想要了解他的生平履历。
她看的出来,关七正在动摇,正在思索她的提议。他孩子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思冥想。这一瞬间,孩子气倏然消失了,被一张成熟脸容取代。她惊鸿一瞥,勉强看到了关七过往的模样。
雷声似乎永不停歇,一声接着一声,令人想要捂住耳朵。至此,他们要么大声说话,要么挑选惊雷间隔说话,没有其他选择。苏夜清清楚楚听到,方才雷声轰鸣时,远处传来了细微几不可闻的马蹄声。
她在心里默然道:“方应看,你可坑死我了。”
这念头一闪即逝,她踏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见稍矮的圣主不甘只当观众,再度俯身,小心道:“七圣爷,你不要听他花言巧语。他骗你过去,是为了杀你。他忌惮你武功高深,只能用不入流的小手段。你快杀了他,唯有这么做,才能保证咱们迷天盟上下平安。”
马蹄声愈来愈近。乘马的人武功不足,才必须借助坐骑的脚力。在此之前,武功较高者会提前赶到。暴雨掩盖了他们飞掠的声音,可她知道,黑夜里正有人飞快逼近。
苏夜轻吸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我不想杀你,他们却哄你来杀我。我们要不要联手,先把他们杀了算了?”
关七方才表情由幼稚变成成熟,这时连声音也成熟了起来。他低声道:“杀我?我武功低,就要被人杀,武功高,就能杀人。被我杀的人凭什么怨我,有机会杀我时,他们一样会下手。你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会感激你了吗?”
苏夜暗自发誓,有朝一日她会弄清那两个人的身份,把他们打到高声求饶为止。她把刚吸的那口气叹了出去,注目大街街角,同时道:“我不用你感激。你来我这里,我帮你找小白。”
她目光落时,街角又转出了两个幽灵似的人。这两位身法飘渺不定,可见轻功上佳,所到处,雨帘向两边分开。他们一样全身黑衣,严严实实遮住了脸。至于他们是一、二,还是三、四,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她只看了一眼,又去看关七。
忽然之间,关七不想要那个洞了。自打他提起小白,心神就全在小白上,头脑好像也略微清醒了些。然而,苏夜一说帮他找小白,他的心志瞬间迷失,竟从车中一跃而起,尖声道:“你说帮我找小白,小白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关七头脑虽然迷糊,在判断敌手强弱时,仍有种更胜直觉的本能。
他的确看见了苏夜黑衣内的真实形象,看见了她在神秘的地方,做着神秘的事情。但不幸的是,她的举动对他没有半点意义。他看见铁鸟,不知铁鸟为何物,看见巨虫,不知巨虫为何物,永远看的见,说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生活在幻觉与现实之间。
他也目睹许多人拿着奇怪武器,大肆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倘若他心智正常,应当说得出那些武器的模样,告诉众人,那是他生平仅见,最犀利的火器。
他还可能去江南告知霹雳堂。霹雳堂一直以来精研火器,并非无用之举。迟早有一日,火器将发展至无可抵御的地步,全面取代刀剑与暗器,成为主宰天下沉浮的力量。
然而他不能,他想做亦做不到,何况根本不想。他脑子里始终一片混乱,无法凝聚出任何清晰明白的结论。他心心念念着小白,唯有解开这个执念,才有可能使他恢复正常。除此之外,他只能身不由己,受心中浮现的狂乱情绪驱使,做出别人绝不会理解的行为。
幻象对他毫无补益,只增加了他的疯狂。他看见军队屠杀百姓,想去阻止,却根本无法做到。他看得到,不代表能够干涉他们。因此,这一切愈发令他恚怒,情绪愈发难以控制。
自他疯狂以来,苏夜乃是唯一一个明白他在说什么,并试图与他清醒对话的人。她对他实有怜悯之情,一直态度理智,语气平和,于关七的表现亦大大有益。他听了她的话,在她的引导下,其实已开始苦思线索,做出正常人应有的应对。
他挂念很多事情,包括迷天盟,包括京师风云,包括天下大势,否则五、六圣主也不会用话引诱,直指五湖龙王乃迷天盟之大敌。若能瞅准他的死穴,以言语慢慢诱哄,确有可能从他口中引出真相。怎奈苏夜来的不是时候,到最后徒劳无功。关七刚有清醒的表现,立即又想起了小白。
于是,他就只记得小白。
雨帘倾泻而下,冲刷平铺于地的青石板。他们此刻正站在长街上,向彼此虎视眈眈。雨在降,雷在降,万事万物均呈现下降的趋势。关七却腾空而起,只听一声巨响,两声惊呼。铁囚车三面铁壁被他挥臂震开,就像三片薄脆的铁片,断的比什么都干脆。
气劲鼓满了他*的衣袍,透体而出,震开车旁两位圣主。他两人本为一对兄弟,武功极高,因贪慕荣华富贵,方心甘情愿替方应看做事,遵奉他的命令。可关七举臂一震,他们竟比铁车还不中用,齐齐向外跌开。
雨夜之中,关七皮肤白的吓人,神色空洞而疯狂。他眼睛似乎盯着苏夜,又似乎没有焦点,令她摸不准他心神凝聚于何处。他一飞冲天时,正像黑夜中的神魔,带有说不出的诡异意味。
无论他心系何方,攻势都精准地对准了苏夜。
此时,那两名新来的圣主恰好喊道:“七圣!”
喊声如世间的所有声响,被滚过苍天的惊雷吞没。刹那间,另一个暗色身影亦凌空跃起,手中握着一把漆黑的刀。刀色如夜色,刀光如电光,仿若黑暗凝出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