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在中间做调和剂的简平又因为常年对自己儿子的冷暴力在这个问题上火上浇油,原身不敢看到姥姥姥爷也成为下一个简平,于是坚定了决心,拒绝踏足于家半步。
这次答应来于家,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于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见了他都高兴坏了,把简扬当珍惜动物看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把一大堆水果零食一个劲往简扬那边推,脸上因为笑容褶子越发显出深深沟壑,但沟壑里盛满的都是行将溢出的喜爱与疼惜。
“扬扬越长越俊了呢,和凝含越发相似了……”老太太细细看着他,眼里都是对隔代孙儿的慈爱,还有一丝对小女儿的怀念,唯独没有的,便是原身预想中的指责冷淡。
老一辈的,都看破了,哪里会轻易迁怒还活着的骨肉至亲。
老太爷把一瓣橘子塞进老太太的嘴里,堵住她的感伤,转头去看着简扬,“尽说些有的没的,扬扬,你听我说,千错万错都是我们老一辈的错,当年事情发生时忽视了你的状态,听你父亲讲,这些年你俩关系不好?你别跟你父亲置气,要怪就怪我们都行,我们两老离得远,你若受了委屈,我们……也不知道……”
年轻时作风强硬的老太爷到了迟暮之年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爷子,他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和自责。
简扬和简平就坐在旁边,简扬听着老一辈这样把八竿子打不着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话,一时有些失神,他并不知道如何直面这种隔代长辈的这样殷切真诚的关爱,他从未经历过。
两位老人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这些年来于家发生了多少事,他们两老相隔太远,没法去看他,又抱怨着两父子从不给他们打电话联系,除了简平还能每年匆匆忙忙来一趟,他们两老根本就收不到父子俩任何消息,只能时刻关注着他们那边的新闻,就算f城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在这边也会担忧得吃不下饭。
简平中途有事出去了,简扬一直沉默温驯地听着,一言不发,一副凝神静听的模样让两老越发宽慰。
过了许久,两个老人终于说完了一大段。
简扬起了身站到屋子中央,对上位的两个已然头发斑白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
“姥爷姥姥,是我好久没来看你们,是我的错。”他抬头先道了歉,“我想通了,从前是我不懂事,今后,我会常来看你们的。”
“是孙儿不孝,今后……不会了。万望你们能好好保重身体,一世安康。”
他说得字句恳切,这是他自己的意识。他不忍两个老人这般年纪还要为不懂事的孙儿担惊受怕,毕竟是用了别人的身体,所有欠下的债他都会一一去还的。
两老看着他,又惊又喜,老太太激动地下来扶他,保养得再好也遮不住的枯瘦双手紧紧握住他,眼里热泪盈眶,“诶!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
老人身子骨远比他瘦小,却颤抖着手去摸索着他衣服下的骨肉,一个劲念:“瘦了,瘦了,今晚可得多吃点。”
两老高兴得和简扬絮叨到了晚上。
临了饭点来人叫,两老这才堪堪放过简扬。
简扬乖顺地跟在两老旁边,老太爷喜欢古琴,家里他和云归的专辑老太爷当初订空了一个店,翻来覆去听得耳朵起茧也舍不得放下,这下见到他一路上还拉着他说得起劲。
到了正厅,一桌子菜已经摆好,下午有了简扬,简平就被两老嫌弃的不行,挥挥手就让他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此时简平就早在一旁等着了,不过此时桌上除了他和几个舅舅婶婶,还有一个黑色西装的年轻人正端端正正坐在那里。
背影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简扬停下脚步。
“楚临?哎呀,你什么时候来的呀?”站他旁边的于老太太先惊喜地叫出声来。
听到动静的年轻人起了身转过来,对着老太太挑眉笑了笑,他眉飞入鬓,上挑的狐狸眼里温润知礼,一张脸整体生得比简扬秀气精致得多,但他的神态举止和周身气度却让过分精致的五官从被动的柔弱转换成了攻击性十足的侵略,勾唇一笑,说是妖孽也不过分。
自然是刚刚回国的席楚临。
他目光从简扬身上轻飘飘扫过,又落到了老太太身上,他推开座椅迎上来,“下午才赶回来,刚到就赶上饭点了,也没来得及跟您说。”
老太太笑得很开心,她一贯极喜欢这个懂事优秀的小辈的,可惜,自席母过世,席楚临同于家的唯一关系断了,他已经很久没来过了,这次,若非她提及简扬要来,怕是也见不到这个惯会讨人欢心的小子了。
“坐坐坐,别拘着,扬扬去跟你楚临哥哥坐一块吧,你俩也是许久没见了吧?”老太太轻轻推着简扬,还以为这俩小辈仍是幼时那般好兄弟的交情。
简扬怔了怔,刚想推托就见席楚临已经踱步到他面前,若说简扬有着东方古代世家玉石般的光华蕴转,端的是风流倜傥,芝兰玉树,那席楚临显然是因着常年在国外,又有家族沉淀,通身都是西方贵族的绅士风度,只是这风度中又夹杂了些许锋利的傲慢,独属于那些已经优秀得能俯瞰那些平庸者的人,不容许别人违逆的傲慢。
他仍是笑着的,五官精致到妖冶,伸出冰凉的手去抓住了简扬垂在身侧的手,然后紧紧握住。
“扬扬,好久不见。”他的声音里依旧没有暖意,仿佛又带着一股熟悉的阴寒。
简扬暗地里用力,在对方惊诧的神色中解救出了自己的手,挂出招牌笑容,“好久不见。”
敷衍完四个字也就不再理睬席楚临,与他擦肩而过径直坐到了简平身边。
席楚临收了手也没回头看他,仍是风度翩翩挑不出错,对一脸莫名的老太太扯起温和的笑:“大概是扬扬还生我的气吧,自我出国,我们许久没联系了。”
大家一起上了桌,仍是和乐融融。
席楚临坐了简扬对面,简扬一边顾着给两老夹菜,一边自己吃着可口的饭菜,也没管来自对面的探究目光。
他夹起一筷子嚼得津津有味,在与席楚临目光相接的刹那,他就明白违和感在哪里了。
原身记忆里席楚临千好万好,可就这短短几次印象,他就能察觉这并不是一个简单角色,于老太爷提及席楚临也是赞不绝口称他是心性合格的席家继承人,能在众多优秀子弟中脱颖而出的席楚临自然心机深沉,绝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疼惜一个毫无血缘关系只会带来麻烦的纨绔子弟的人,要说席楚临没有企图,简扬是一点也不相信的。
况且原身当初被席楚临带进圈子还是心性未定的年纪,席楚临只带不管,就任由原身在浮华腐败的各色场子里沉浮,要说原身走上弯路,他这个自诩照顾弟弟的引领者,说全无责任也是不行的,再说原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