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目送他远去,然后缩着身子往公寓门口走,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撑着把大伞,站得笔直,她却知道他在等人。
她颇有些意外,以至于愣在原地许久。路灯下雪花纷飞,他的脸隐匿在伞下,她揉了揉眼睛,就看到他朝自己走来。
“还站着?”他把伞举到她头顶。
“你怎么回来了?”她伸手摸他的脸,冷得厉害,“等很久了吧。”
“还好。”
他明明想说另外三个字,但此刻却说不出来。
甘棠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巴巴地看着他,却没能捕捉到他一闪而过的失落。
“上去吧。”
“好。”
他牵住她的手,察觉到她微微闪躲的动作,力道放缓了几分。
“你,怎么回来了?”
“这问题你不是问过了吗?”
“可你没回答啊。”
“我想陪你跨年。”他说,“但回来得太晚了。”
“不晚,一点也不晚。”甘棠拽住他胳膊。
“你今天晚上开心吗?”
“开心。”她略显兴奋地跟他说了画展的事,去江边看烟花,还有唱歌,拍照,和一群人狂欢。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避开了陶斯淼,却连着说了好几个王磊。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唐颂略显不耐的脸色。
以至于两人到了十楼,唐颂只发出两个语气词,而后像平常一样的互道晚安。
“唐颂,你心情不好吗?”进屋前,她还是问了一句。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他头也没回地进了1052,又说,“你早点休息。”
甘棠忽然就很委屈。
她当然找不到原因。因为她既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而匆忙赶回来,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态度。
而当她和唐颂在之后的日子里讨论起这天晚上的事,她后悔得要把后槽牙给咬断。特别是听到他说他准备了一大堆肉麻的话作为她的新年礼物时,她带着侥幸心理地问他:“如果我当时不那么冷冰冰的,而是抱你亲你,你还会生气吗?”
“会。”
“为什么?”她不解。
“因为这是为数不多的可以吃醋的机会。”唐颂漫不经心地答。
但事实上,他当时可做不到这么云淡风轻。
毕竟他一门心思跑回来,不是为了看她和别的男人亲热的,当然,说亲热可能有点过分,只是当他匆匆赶回来,却发现她并不在家,而之前做的很多假设,比如她在家里看电视,听音乐或者早就已经睡下等等都落了空,说实话,他有点疑惑,更多的是担心。而当他确定诗咏和嘉侑在看双人午夜场电影时,他又告诉自己有很多种可能,比如她和同事出去聚会,甚至是还在加班。
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她电话,提示却是一直关机。
他重新下楼,想拼拼运气看能不能等她回来,结果没过几分钟,就等来一辆陌生的车,他想见的人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笑容满面。而在车子调头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开车的男人,是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对她有特别意义的王磊。
所以,这些积累起来的情绪一下子堵在胸口,他没有在短时间里处理完毕的经验。
回到屋子里,他对自己的吝啬无可奈何。
而对面的1051里,甘棠情绪正在陷入低谷。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晚上,好像煮了一锅粥,所有的配料都放了进去,却忘了最重要的步骤。没有米,到头来还是一锅稀汤。
洗完澡出来,她才发现手机一直关着。她擦着头发,把那个发箍放进抽屉,却在看见里面那个精巧的木雕时愣了一愣。
这是几个月前诗咏送给她的,她本来放在床头,却因为有次起床太急把它打到了地上,有点心疼,所以放进了抽屉。
诗咏当时说的什么?姻缘?她伸手在这只小猫的鼻尖上碰了碰,就着灯光,歪头看它的胡须和眼睛。她很奇怪,自己怕狗怕成那个样子,却对猫有种天然的亲近感。
人的喜恶大多是说不准的,也很难控制。她小时候曾用蹩脚的方式催眠自己,念叨着叽里咕噜的咒语,蒙上眼睛,尝试着去摸邻居家的小狗,她伸出手去,还隔着好几公分,那小狗忽然舔了舔她的掌心,吓得她立刻缩回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后来父亲跟母亲说不用勉强孩子,不喜欢就不喜欢,母亲也再没让她尝试。她那时虽然小,但也知晓事理,为自己的丢人的反应懊恼了几天,准备跟母亲道歉时,母亲安慰她说每个人都有怕的东西,有大有小,有多有少,不用放在心上。
但从那次以后,母亲再也没提过在家里养狗的念头。
甘棠长大才理解,把喜欢的念头藏在心里也是不容易的,母亲体谅她,一藏就是十几年。直到她上了大学,父亲才提起养狗的事,母亲却打了退堂鼓,说年纪大懒得养了。但甘棠替母亲体会到了这一点小小的遗憾。
如果喜欢也有保质期,所有人都希望它能长一点。但往往,喜欢会越来越淡,而与之相反的不喜欢,却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根深蒂固。
想得出神,她忽然打了个喷嚏,于是懒洋洋地去客厅喝了杯热水。明天放假半天,她看着墙上的挂钟,毫无睡意。
其实她只需要穿上鞋出去,敲开对面的门,说一句她见到他很高兴,或者是她很想他,刚才的冷淡只是因为惊喜而不知所措。这个夜晚就不会这么难熬。
可是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卧室。
做朋友五年,当情侣五天。
在如何跟他相处这件事上,她的经验还是为零。
——
唐颂还是早上的飞机,赶到北城时临近中午。昨晚一夜未睡,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总算提了点劲头。
接下来的几天,他在何恕清的监督下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与会,用何恕清的话来说就是头懒马,不拿鞭子抽就走不动道。陈蕾在一旁打圆场,虽然知道唐颂不会和老师呛,但也知道这孩子倔起来也没办法。
研讨会结束后,唐颂和何辉又陪着两个人在北城转了两圈。何恕清对北城是有感情的,年轻时候在这里求学数年,和陈蕾的缘分也是从这里开始。期间何辉的妻子也带着孩子露了面,她之前在一家服装公司做设计,和何辉结婚后便辞去了工作。唐颂跟她没见过几次,却隐约记得婚礼现场的她挺腼腆,不料现在变得开朗许多,说起话来跟鱼吐水泡似的,干脆利落还带点泼辣劲。
何辉在旁不好意思地笑:“没办法,生了孩子跟个功臣似的,被我惯成这样。”
陈蕾说:“可不就得惯着。”
何辉妻子娇嗔着捶了何辉一把,唐颂没注意。他手里抱着孩子,仔细看它那张小脸,忍不住笑了。
“喜欢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