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医师安定,至少是对康复这个专业全神贯注的。无论是治疗师还是病患,但凡他们有一点儿散漫的心思,都很难逃脱被安定训教的命运。
所以,在颜辞的下意识里,京瘫的涂袄袄,大概也会要有一点儿尴尬的时候了。
就在他默默同情那个小乖顺的时候,安主任却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反转。
“袄袄!你怎么又来啦!”
眼前的人哪里像是颜辞印象里一本正经的副主任医师,倒更像一个童心未泯的顽童,把涂袄袄的康复用床摇得嘎嘎作响,屁股差点都要滑下去。
“唔唔…”直到涂袄袄难耐地发出几声不满的哼哼并不甘不愿地坐了起来的时候,颜辞尚还没能从这样的境况里反应过来。
“给你俩重新介绍一下啊。这是涂袄袄,咱们康复医疗中心常客,就高中那会儿吧,刚好利索没几月就又来的,拦都拦不住。”
安定指着涂袄袄的小脑门给颜辞介绍这小姑娘,就袄袄那点儿黑历史一下子就被安主任这个老八卦抖落了个干净。
“袄袄,这是咱们康复中心这个年度的实习医师,颜辞,正好带你。”
虽说自己额头上挂了三条无语的黑线,但涂袄袄还是露出没心没肺的笑来,好像那些高频率受伤的日子从来都不算什么:“颜医师,你好啊!早上谢谢你送我到医院呢!”
安定副主任大转折的态度,涂袄袄迷之变化的人设,颜辞怎么看都觉得和自己的记忆不大符合。被真相和现实略微震惊到的他及时地把自己的思路捋顺了过来,稍微思量过便对涂袄袄疑惑道:“是成骨不全症?”
成骨不全症,又叫瓷娃娃病,患者即便只是遭受轻微的碰撞也会造成严重的骨折,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疾病。骨折这么频繁,就涂袄袄一个小姑娘,他大概也想不到别的更合理的理由了。
涂袄袄听到颜辞的疑惑时只是抿了抿嘴角,似乎不想回答的她垂眸躲闪了一下,转瞬间又借着自己的笑呵呵揭过了话茬:“哪里会有那么倒霉的病啊,只是说不准呗,谁没个受伤的时候啊。”
安定察觉出涂袄袄不想深谈的信号,贴心地替她转移了话题:“颜辞,你开始工作吧,刚好袄袄今天要做初期的肌肉锻炼。”
涂袄袄一周前已经和安主任做好了康复评定,早期康复训练的内容也有了个大览,颜辞作为她的实习医师,需要和自己的指导医师进行相关评定标准的学习以及病患康复治疗的跟进,这会儿颜辞的任务就是跟着经验丰富的康复治疗师一起帮涂袄袄做康复训练。
“袄袄,好久不见啦。”说话的是丁渺,她是负责涂袄袄的作业治疗师,都是老熟人。
“小丁姐姐,给你糖。”
刚见着丁渺,涂袄袄就把自己塑料袋里的嫩黄色的糖盒拿了出来,直接打开递到了丁渺的面前。
因为这句话和这个举动,早上在颜辞眼里还是小乖顺的涂袄袄瞬间又被加上了小可爱的名头,形象从小乖顺做起点,又加上了乖巧的不得了的小妹妹的感觉。
被这种感官一下子糊住双眼的颜辞,忘了刚才的京瘫,也忽略了丁渺的犹豫。
丁渺好像是见过了那样的糖盒,踌躇了很久还是从糖盒里拿包装纸包了一颗,接着,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语气叹起气来:“先装起来,给你做完训练就吃。”
人工性忽略丁渺表情的涂袄袄也献宝似的向颜辞供出了自己的零食:“颜医师,也要给你的。”说完自顾自用糖纸给颜辞包了两颗。
有两颗?颜辞觉得自己的地位可能因为早上的帮忙比丁渺要高上一点,有了这样的想法做基础之后,他更是满意,欣然接过了涂袄袄手心里的两颗糖。
涂袄袄给糖的小动作仿佛就像是病患贿赂医师的小插曲,等把一切都准备好的时候,康复训练正式开始。
涂袄袄这种程度的小腿骨折,在伤后1-2周的康复训练主要就是以肌肉锻炼为主,主要目的是促进患肢的血液循环,以利消肿和稳定骨折。
“袄袄,今天用智能上下肢康复器做下肢的训练,咱们先做伤肢肌肉的等长收缩…”丁渺的声音特别温柔,可这些专业词汇听到脱离骨折整整四年的涂袄袄耳朵里,就仿佛是天方夜谭了。
“我,我不懂啊!”她疑惑的样子理直气壮地很,有点儿小无赖的意思。
颜辞把她的小表情看在眼里也是无奈,以为她真是不懂,这才弯下了腰,比丁渺更加温和更有耐心的声音在涂袄袄的耳边响起来。
“伤肢肌肉的等长收缩,就是在关节不动的前提下,肌肉做有节奏的静力收缩和放松。比如你这样伤了左小腿胫骨的,只要把腿安在水平面上,你自己做小腿肌肉的绷劲和松劲。来,试试看。”
颜辞的声音天赋异禀,仿若天生就能给旁人带来抚慰,声控的涂袄袄默默觉得这波骨折可能从现在开始就不那么亏了。
于是乎,被迷了心窍的她瞬间便安静了下来,裹在石膏里的小腿认真做起了肌肉的静力收缩和放松。
到底是行动比语言艰辛一百倍,涂袄袄安置在康复用床的左小腿才刚刚尝试绷劲,连结着受伤关节的小腿肌肉立马反馈出了超乎一般的胀疼感。
下意识地皱起了自己秀气的眉毛,涂袄袄觉得她现在有点伤心,明明之前不觉得骨折有多难受,还想说能趁机休息个两三个月的,怎么现在自己好像有点儿小后悔了?
察觉到涂袄袄的情绪,颜辞适时地开口安慰起来:“注意力不要集中在伤肢,你可以尝试地想一些开心的事情,小腿的肌肉收缩完全可以当成下意识的动作,这样会比较轻松,心理上的负担也不会那么大。”
理论上,颜辞的这个进程是很有效果没错,但实际操作起来,却真的是不能起到它该有的作用,尤其是对于涂袄袄。
涂袄袄从小就怕疼,除却兵荒马乱的高中,整个人生已经不会再有比痛感更能打击到她的东西,大学期间的享乐已经让她规避了所有受伤的可能,可这会儿,痛感的棺材板怕是要压不住了。
“疼疼疼!”生理泪水顷刻被涂袄袄挤出了泪腺,绷了一会会儿劲的右脚趾也和她的主人一样,瞬间张牙舞爪成了十分委屈的模样。
泪珠浸在眼角,要落不落的样子白白给那双眼睛做了惹人怜爱的假象,涂袄袄得寸进尺地瘪起了自己的嘴,像极了撒娇的小孩子。
她拿自己被眼泪糊住的眼睛抬起头,吱吱呜呜的样子叫人实在是忍不住心疼。
“呜呜,好疼啊,真的真的好疼啊!”天啊噜,她高中做康复训练的时候可没觉得这么痛苦,现在是怎样?是身体嫌弃她年纪大了吗?
腹诽完毕的涂袄袄继续闷声哼哼,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