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分卷阅读149
    小二不一会就将酒壶送了过来,还有两盘小菜。

    沈子煜拿了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便仰着脖子一饮而尽。他连喝了三杯,再斟第四杯时,孟阶按住了他的手。

    “舅父还是要继续上谏吗?”

    沈子煜沉默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闷声道,“他说他甘做第一人,就是杀头也不会惧怕。”

    孟阶当初听沈谦与他说这件事时,便看出了他的决心。他顿了顿,又道,“舅父忠烈,该为万人敬仰。只是现在上书,实在不是良策。”

    永隆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怕撑不过多长时间了。他现在正是完全信任谢光的时候,就是知道谢家父子为非作歹,也不会处置他们。如今上谏谢光,只会让永隆帝更加的愤怒,那可是打他的脸。

    永隆帝如此自负的一个人,怎么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沈谦又何尝不知道,他此时上书,便是抱了死的决心。当年‘大礼议’事件发生时,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同伴一个一个倒下去,那时他没能陪着他们一起。如今,他是赎罪来了。

    孟阶想起了永隆十四年,他看着被人拖回来的父亲,浑身上下都是血迹。那时的他已是奄奄一息,却笑着拉着他的手说,“阶儿啊,你总有一日会明白父亲的。这是一种信仰。”

    孟阶闭了闭眼,却是再说不出劝慰沈子煜的一句话来,他执起酒壶,给沈子煜斟了一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白酒辛辣,入嘴却分外苦涩。两人沉默着,越喝却越清醒。直到了店家打烊,才坐着马车回了家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沈谦走到太极殿的时候,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天将要破晓, 朦胧的尽头浮出一片光亮。空寂的庭院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更鼓声, 霎时,一道金光从东直门的三重檐上挣脱出来, 金灿灿的朝晖渐渐染红了半个天际。

    头顶的天空亮了起来, 缕缕金光映在金黄的琉璃瓦上,熠熠生辉。他松了口气,一步一步走上汉白玉的台阶。

    听到脚步声, 大殿里的众人都侧身看向来人。沈谦手里拿着玉笏,步伐矫健而又沉稳。他逆光而来, 一袭深蓝色官服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光。

    大殿里分外静寂,众人脸上都微微带着震惊。沈谦走到朱漆方台下站定, “陛下, 臣有奏。”

    永隆帝看到沈谦,也有些震惊,他张了张嘴,许久才出声道,“何事请奏?”

    沈谦从袖子里拿出一道折子, 双手捧到额前奉上。卫圳见状, 连忙从高台上下来接过折子呈给永隆帝。

    众人都秉着呼吸, 只有三足炉里缭绕着烟雾。永隆帝将折子扑在案上,看了一眼,脸色立即黑了下来。

    他又往下扫了一眼,气冲冲的将折子扔到台下。沈谦低头看到脚下的折子, 闭了闭眼,一撩衣袍,跪在了大殿上。

    地板冷硬,却不及他心底的凉意。沈谦深吸了一口气,又出声道,“陛下,还请你明察。”

    永隆帝此时已是满脸怒意,他扶着金漆龙椅站起来,激动地指着沈谦道,“朕念着旧情,原本想饶你一命。可你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竟敢说起朕的不是来。沈詹事,你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沈谦低着头,只道,“臣所奏之事,句句属实,还请陛下明察。”

    “反了!反了!”永隆帝闻言更加愤怒,狠狠的掼了一下台案,“给我……给我拖入昭狱,杖打一百。革去他的官职,不得再入朝为官。”

    又是一片死寂,大殿里的人都秉着呼吸,一口大气都不敢出。永隆帝看向卫圳,“还不快叫人进来,将他给朕拖走。”

    卫圳连忙领命,他下台阶的时候悄悄地瞟了谢光一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夏冕攥了攥手里的笏板,犹豫了一会,还是走了出来给沈谦求情,“陛下,求您放过沈詹事一命。”

    永隆帝气的胸脯不停地起伏,他脚下不稳,跌坐在龙椅上,竟又喷出了一口鲜血。下面的大臣都惊叫出声,谢光一个箭步上前,背着永隆帝出了大殿。

    沈谦看着奔忙的众人,一动都没有动,他目送着永隆帝进了后殿,虔诚的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君臣恩尽,今日一别,天人永隔。

    卫圳带着侍卫进来,将沈谦拖着出了大殿。他抬头望了一眼已经升到高空的太阳,释然一笑。

    这样好的太阳,只怕他再也看不到了。

    下午未正一刻,昭狱里传来沈谦气绝的消息。传到孟府的时候,宋琬正在廊下修剪兰草。

    她微微一顿,将兰草刚刚结出来的花苞剪掉了。喜儿站在宋琬的一侧,看到她的手一下一下的抖索起来,再接着是肩膀,银剪子突然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当’的一声。

    宋琬摸着高几,坐在游廊下的美人靠上。她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小姐……”喜儿蹙眉,轻声喊道。

    宋琬犹如失了心魂一般,只怔愣的望着地上剪掉的那一朵花苞。喜儿叫了她许多声,她都没有听见。

    孟阶正在楼阁里找书,听到外面有人说沈谦被杖毙在昭狱的话,他心里一紧,连忙放下书跑了出来。沈子煜今日没来翰林院,他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妙。

    他一直跑到崇文殿外,坐在车椽上候着说话的洗墨看到孟阶的身影,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回家。”

    孟阶将洗墨推到车厢里,亲自驾了马车回宛平。他还穿着一身官服,一路上引得众人频频向他看来。

    明明是半个时辰的路程,孟阶硬是在两刻钟里到了胡同里。马车停到门口,孟阶纵身一跳,又一路跑着进了松竹堂的月亮门。

    当看到那个小小巧巧的身影时,他才微微喘了一口气,极快的迈着步子走了过来。

    喜儿和明月看到孟阶过来,都连忙让开了。

    宋琬还低着头,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地上,融成了一片。孟阶蹲下身子,紧紧的握住宋琬冰凉的手。

    “琬琬……”

    孟阶眉头紧皱,他一手扶着宋琬的肩膀轻轻地晃道,“琬琬,你看着我。”

    宋琬的双眸才渐渐有了焦距,她看着孟阶,突然出声哭了起来。她哭的很痛苦,额头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孟阶心里一阵绞痛,他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到自己怀里。

    “孟……孟阶,舅……舅父……没了。”宋琬紧紧的攥着孟阶的衣襟,一抽一抽的道,“我没能救他,我没能救他。”

    她一直在重复的念着这句话。孟阶揽着他,揉着她的背小声的安慰,“琬琬,不是你没救他,是舅父甘赴一死。”

    宋琬的泪掉的实在厉害,没一会便将孟阶的前襟打湿了。她哭了许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