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宋府只送了二百两银子的礼金,倒也不少了。另有十担红木箱,宋琬和宋老夫人商量过了, 又加了五百两银两和十担嫁妆。
宋琬合上账簿,和宋瑶道, “你母亲原没有什么陪嫁,这些都是从祖母那里拿出来的。你带进去, 也多些脸面。”
宋瑶的脸色很是平静, 淡淡的道,“多谢。”
宋琬轻笑,又让丫鬟婆子去厨房取了一些饭菜过来。她坐到食桌前,和宋瑶道,“这一路得走多半天, 你好歹吃些东西, 垫垫肚子。”
宋瑶身上穿了红娟衫, 外面套了绣花红袍。一头乌黑的青丝高高的挽在发顶,额前梳了几缕刘海。她身姿纤瘦,看上去甚是楚楚可人。宋琬看着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庞,微无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宋瑶看她的目光有几分警惕。宋琬笑着拿起一块果子酥填在嘴里, 嚼了咽下去,宋瑶才坐到了梅花凳上。
“怕我给你下药?”宋琬舀了小半碗粥放在宋瑶的面前,笑说道。
宋瑶低着头捏了梅花香饼儿吃了几口,没有说话。宋琬看她一眼,吃了几口红枣莲子粥,又拿出锦帕擦了擦嘴角,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陈姨娘打得什么算盘。你最好绝了那个念头,若是老老实实的到济南还好,若是半路逃了——”
宋琬又笑了笑,说,“你是逃不掉的,路上有两个婆子随时随地的跟着你,还有四个护院。瑶妹妹,你身子弱,还是莫要折腾的好。”
宋瑶闻言抬着眼皮觑了宋琬一眼,又垂下了眼眸。孙嬷嬷捧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放在了宋瑶的面前。
宋琬夹了一筷子酱菜放在粥里,指着汤药道,“你今日是新娘子,若是在路上晕车吐了可就不好了。这是我昨日让孙嬷嬷去‘妙仁堂’抓的一副药,你喝了,就不会晕车了。”
宋瑶低着头,又说了一声‘谢’字。她蹙着眉头一口气喝下去了汤药,宋琬嘴角才露出一抹笑意。宋琬探着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问道,“祖母可起来了?”
孙嬷嬷点了点头,回道,“老夫人在正堂里念经呢。”这是宋老夫人多年的习惯。
宋琬见宋瑶不吃了,才又说,“去和祖母拜别吧。”
明月、喜儿和双雨将红盖头、凤冠、项圈天官锁、子孙袋和妆镜放在了箱子里,都带去了宋老夫人那里。
杨婆子和另一个婆子过来搀着宋瑶,宋琬走在前面,刚要打着软帘出去,就听宋瑶喊了一声,“姐姐。”
宋琬回头看她,“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宋瑶一瞬不瞬的盯着宋琬,轻声问道,“姐姐你实话告诉我,那一日是不是陆表舅设的局?”
宋琬略一怔忪,浅笑道,“妹妹都不知晓,姐姐又如何知道。”
宋瑶敛了敛眼眸,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宋琬看她的模样,显然是难过至极。
宋琬不由想起前世,宋瑶出嫁那一日。满院的亲朋宾客,来回穿梭的丫鬟小厮,熙熙攘攘,好不热闹。而今日,满院里唯一的喜气,就是宋瑶身上的一抹红嫁衣。
一行人到了‘春泽斋’,宋老夫人已经念完经在炕上打坐起来。宋瑶走到宋老夫人面前行了跪礼,宋老夫人的脸色不好,许久才让宋瑶起来了。
宋琬捧了凤冠过来,和宋老夫人道,“祖母,你给瑶妹妹带上吧。”
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曾经还那般捧在手掌心。宋老夫人虽心寒,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她颤抖着拿起凤冠,理了理上面的穗子,带在了宋瑶的头上。
宋瑶咬着下唇,才没有哭出来,“祖母,是瑶儿不孝,给咱们宋家丢脸了。”
宋老夫人也有些动容,扭头看向窗外,许久才又给宋瑶带上项圈天官锁、妆镜和子孙袋。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听你大祖母说,那骆明虽有些说不清话,却是个麻利的人。他父母早逝,你也少操心侍奉别人,过去便是当家的——”
宋老夫人还要嘱咐些什么,就听门外有婆子进来道,“人来了,还请二姑娘出门。”
宋瑶含泪又和宋老夫人跪了一礼,才盖上了红盖头。宋老夫人和宋琬一直将宋瑶送到门口,看着她上了马车,才又回来了。
宋老夫人蹙着眉头道,“你妹妹她,终究是毁在了陈姨娘的手里。若我当年不糊涂,你妹妹她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是我的错啊。”宋老夫人闭了闭眼,落下几滴泪水。
宋琬搀着宋老夫人,许久没有说话。走到垂花门前,宋琬看到宋珩就站在游廊下,她低声道,“祖母,骆明现在好歹也是个捕快了,瑶妹妹嫁进去也是享福的。说不定歪打正着,是个好姻缘呢。”
宋老夫人拍了拍宋琬的手,“祖母也只能这样想了。”
宋珩走过来和宋老夫人行了一礼,“祖母,我听人说,瑶妹妹这是要嫁去了济南府。”
宋瑶出事那一日,宋珩还在参加秋闱,他并不知道此事。
宋老夫人看到宋珩心情好了几分,她点着头道,“一晚上了,可觉着好些了?还头疼吗?”
宋珩笑着道,“好多了,祖母不必再牵挂着。”
宋老夫人又执着宋珩的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激动地道,“没想到还真遇到了神人,祖母都不敢相信。”她顿了一顿,又道,“说起来都是你妹妹的功劳,你可要加倍的对她好。”
宋珩抬手摸了摸宋琬的发髻,又和宋老夫人拱手道,“祖母,我还要去做晨课,就先回‘含晖堂’了。”
宋老夫人脸上一片慈祥,挥着手道,“去吧去吧,别忘了用早膳。”
宋琬将宋老夫人送到‘春泽斋’便回了东跨院里,她进了厢房,看到宋珩正坐在炕上等她。
明月捧了小茶盘过来,宋珩接了一盏,呷了两口才和宋琬说,“陈姨娘被你送到了庄子里?”
宋琬点头,“当我知道是她伤了哥哥之后,便想把她除去了。可她虽做尽了坏事,却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不能无缘无故的要了她的性命,沾我一手血。我才想了把她送到庄子里头,再不让她回咱们宋家了。”
宋珩看着宋琬瘦小的身躯,有些心疼,他执了宋琬的手道,“都是哥哥不好,没把你保护好。这些事情,原本都不用你来操心的。”
宋琬看着宋珩,只觉着很是心安,她笑着道,“那现在换哥哥保护琬儿了。”
宋珩宠溺的刮了一下宋琬的鼻尖,轻笑道,“好,我的好妹妹,哥哥必定护你一生周全。”他顿了一顿,又摇着头道,“估摸着你嫁给孟兄之后,便没我什么事了。”
宋琬脸颊微红,“那你就护崔姐姐直到白头。”宋琬想起前世,崔锦书再艰难也没有改嫁,还省吃俭用攒下银两替她通融,就不免泪目。
宋珩低了低眼眸,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