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我就是那总咬钩的鱼。所以法会当日,我一早沐浴更衣,乘着车出了城。
“我就知道你会来。”丹霞寺内,若婵仍素衣清颜,见我来,一副得志的笑容。
我也不多虚礼,道:“你不光买通道观,还笼络佛寺?”
若婵微笑:“也不算买通,我进奉酬神比别人勤快些罢了。”
我比不过她伶牙俐齿,看看四周,道,“你不是说有好戏么?”
“好戏?”若婵一脸无辜,“什么好戏?”
我瞪眼。
若婵掩袖而笑:“丞相将北伐,四处人心惶惶,想见见你又何妨?”说罢,她拉过我的手,柔声道,“上回在琼花观,你我不曾好好赏花相谈。丹霞寺中亦有香花,与我走走可好?”
我看着她,将信将疑。
丹霞寺坐落在一处名为雍池的大湖边上,未逢吉日,偌大的寺院只有我和若婵在闲逛。天上有云,日光并不强,我们穿行于树荫之间,盛开的花朵香气沁人肺腑。花树的林子一直延伸到临水之处,广阔的湖面和风徐徐,一处小巧的亭子建在山石与树木之间,可观湖景。
“那日回去,与大公子可有进展?”若婵与我在亭中坐下,问道。
我就知道她免不得要说起那些事,脸热了一下,道,“军中备战,大公子不曾回府过夜。”
“哦?”若婵看着我,眉梢一挑,目光满是探究。
我岔话:“开战在即,你有何打算?要离开雍州么?”
“离开?”若婵道,“为何要离开?”
我说:“自然是避乱。兵家胜负难料,你不怕朝廷失礼,谭熙攻入雍州?”
若婵似笑非笑:“魏氏冢妇亦有此虑?你想走么?”
我不理她打诨:“我在问你。”
若婵仍是一副波澜不惊之态。她伸手往阑干下的花丛中折下两朵茉莉,一朵递给我,一朵在指间转了转。
“走什么。”她淡淡道,“天下大乱,去哪里不是一样。顶多艰难时到乡野中避一避,雍州却是不可离开。无论谁当主公,也要伎乐不是?”
这话倒是实在,我想了想,点点头。
“公羊公子会陪着你么?”我问。
若婵脸上的笑意似有些凝固,没有答话,却忽而望向下方的湖畔,弯起唇角低声道:“阿嫤,你不是问我好戏在何处么?来了呢。”
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树木掩映,只见湖畔有一处水榭。水光如银,一名女子头戴羃离,迈着优雅的步子款款而至。她走到水榭上,四处望了望,我们所处之处隐蔽而偏僻,女子没有发觉。
我诧异地看向若婵,她仍微笑,看着女子,神色平静。
没多久,我听到一阵零碎的声音,似乎是马蹄踏在砂石之上。湖风轻拂,一个男子蓦地闯入视线。看到女子,他的脚步停了一下,少顷,迈步走入水榭。
男女二人显然相识,我看到他们说话,在风中传来细微的窸窣。没多久,男子转身,似乎要走,这时,女子忽而上前一步搂住男子的后腰。
她的轻呼清晰传来:“……孟靖!”
耳畔的风声似乎顷刻间消匿不见。
我看到女子把头埋在男子的背上,说了些什么。
男子没有回头,却握住女子的双手,过了会,把它们分开。
那低沉的声音我已经熟悉,即便隔得远,我也不会弄错。
他说完以后,径自离开。
女子一人伫立在水榭上,没多久,也迈步慢慢走开。
“他们走了。”一个声音传入耳中,我回神,若婵盯着我。
我不出声,脑子里仍然回转着那两个身影。
“那是皇后?”我的心有些乱,定定神,问道。
若婵笑笑,没有否认。
“是你安排的?”我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若婵神色镇定,垂眸玩弄着手中的花,片刻,指指地上:“你的花掉了。”
我看去,果然,手中的茉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我已经没了赏花的兴致,只盯着若婵:“为何?”
“不为何。”若婵道,“你知道徐后与我相识,她要见大公子,碍于宫中掣肘,便求助于我。凝香馆初来之时,徐国丈曾与我便利,如今就算还个人情。”说着,她巧笑,“至于你,你正好有些瓜葛,我便带你来看。”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我看着若婵柔和的面容,心却一点一点冷下来。
“如今看了,如何?”我面无表情。
“这话该问你。”若婵缓缓道,“阿嫤,你说大公子总宿在营中,他心里可未必全装着国事。”
“这不劳你操心。”我皱眉。
“呵,你生气了?”若婵目光锐利,冷笑,“我不让你做受人欺蒙的傻瓜,倒是我错了?”
“不是,若婵。”我摇头,“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我张张口,却觉得词穷,无奈道,“我也说不清。”
若婵的表情满是狐疑。
“阿嫤,”她说,“你还忘不了季渊公子,是么?”
我的心震了震。
“怎么会。”我弯弯嘴角,笑得僵硬。
若婵看着我,片刻,叹口气,不再说话。
☆、絺布
回府的路上,我坐在车厢里,有些发怔。
我一直觉得魏郯和徐后之间没有完,不过这只是想法,虚无缥缈。方才看到那二人相会,我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们的确如此。
至于我,我心里说不上在意不在意。魏郯是我的夫君,可他已经同我挑明,这婚姻本是权宜,我可以来去自如。
他和我从无夫妻之实。
这一切,都是为了徐后。
我闭闭眼睛,心里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些我早已想到,如今不过证实罢了……
这时,牛车忽然刹住,我被颠了一下。
外面一阵嚷嚷的声音,我从车窗往外问:“何事?”
“夫人,”阿元在外面道,“前方酒肆在赶醉汉,堵了路。”
我朝外面望去,只见一家酒肆前,一人明显是喝醉了,正与几人推推搡搡。声音吵嚷得很,酒肆里的人似乎在骂那醉汉喝了好久不付钱。
路面并不宽敞,我正要吩咐车夫改道,忽然觉得那醉汉有些眼熟。挑开帘子定睛望去,果然,那人身形高瘦,不是公羊刿是谁。
路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高喊着要去叫官府的人来,把醉汉关进牢里。
我想不得许多,从袖中摸出些钱来,让阿元去付给酒肆。
酒肆的人得了钱,作罢入屋。人群一哄而散,留下公羊刿躺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骂骂咧咧。
“夫人,这如何是好?”阿元问我。
我想了想,道,“扶起来。阿元你家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