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的牛奶和矿泉水一样便宜。”
二叔讪笑,连忙住口。
泽居晋笑笑,拉了拉五月的头发。
一顿饭草草吃完。钟爸爸饭碗重重一丢。他忍到现在,实在憋不住了。依着他的脾气,五月敢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不死也得重伤,但因为泽居晋和家润,竟然没能碰到五月一个指头,心里头烧着一团怒火,向钟二叔讨了根烟点上,白眼珠子向五月翻一翻:“你这趟回来干什么?看我和你妈过成这个样子,心里高兴了?王八羔子!”
钟妈妈小心赔笑:“又喝醉了?才两杯,又醉了?你先回屋睡去吧,有事明天再说。”
钟爸爸把筷子往桌子上猛地一摔,开始发作:“不省心的王八羔子!大人都是为你们好,你们这些王八羔子就不能懂点事!不知好歹,不能体谅我们大人的心!”
钟奶奶阴阳怪气地帮腔:“都是你自己生出来的孩子,能怪谁?”
五月不禁冷笑:“爸,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子,没有一点分辨能力吗?从小到大,你给我买过一件衣服吗?你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吗?你参加过我的一次家长会吗?有哪一次你给我学费的时候没有骂过人?我做任何事情,从你那里得到过一次支持和肯定吗?你不爱我,我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也不再对你抱任何希望了,但我不能容忍你侮辱我的智商。你到底对我怎么样,我自己会不清楚?就凭你三言两语,随便说说,就可以抹杀小时候你苛待我、漠视我的事实?”
钟二叔忙来圆场:“五月,你现在年龄也大了,也都结婚了。有句话说得好,养儿方知父母恩,等你将来有了孩子,就知道为人父母是多么不容易。你爸不爱你们,为什么不把你送走、还能把你养这么大?”
“我没有被送走,是因为那时我太大,送不出去而已。”五月嘲讽一笑,“对我来说,还有比养儿方知父母恩这句话更讽刺的事情吗?以前我在家里,以为被他们这样对待也是理所当然,出去见到别人家的父母,才知道不是天底下的父母不都像他们这样绝情的。”
钟奶奶插话:“你爸他就是没有本事而已,谁不想自己家人过好日子?生出你这样没良心、心坏透坏透的孩子,也是你爸命不好。”
五月马上顶回去:“奶奶,明明是我命不好,才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才会有你们这样的亲人。”
钟奶奶气得也摔起了筷子:“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没有他,哪有你!就凭他生你又把你养这么大,你都不能和他计较!他再怎么不好,你做小辈的都不能顶嘴!”
钟爸爸面目涨红,眼睛瞪的凸出眼眶:“要不是你个死丫头不省心、不体谅父母,我们家怎么会过成这个样子!”
钟二叔也说:“五月呀,你爸为你都差点气死,你妈也遭了不少罪,你就少说两句吧。”本来还想再帮腔追究她上次逃婚的事情,但当着她老公的面,最终还是忍住没提。
五月并不搭二叔的茬,只和钟爸爸说话:“爸爸,我很早就想和你说这句话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人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你总是喜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希望女儿赚钱替你养家;希望儿子出人头地为你挣面子。”
钟二叔又要打圆场,五月抬手制止他:“你听我说完。”眼睛望着爸爸,“你自己好手好脚,请不要什么事情都依赖和指望别人,也请你停止抱怨,请你像一个真正的成年人那样学着为自己的选择买单。当你抱怨子女不好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从小到大过得这么辛苦,我有抱怨过你一句么?别人十几岁的时候还在学校里读书,而我,我还没成年,就已经在餐馆里端茶倒水跑断腿了,可你听我抱怨过你为什么不如别人父母那么有钱、没有供我上大学、没有给我提供更好的生活吗?我现在才多大?就已经因为长期站立,两条腿出现了静脉曲张,导致我一辈子都不能再走远路了,我有和你抱怨过一句吗?”
钟爸爸张口结舌,继而面目涨红,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这是他怒到极点的前兆。家润悄悄往五月身边靠,恐怕爸爸会突然一个巴掌拍到姐姐身上去。
要不是家润虎视眈眈地盯着,钟爸爸早就爆发了,呼哧呼哧喘几口粗气,猛地一拍桌子:“王八羔子,反了你了!我们自己家的事等以后再说,今天这件事情,我不同意!”
五月和家润同时反问:“你不同意哪件事情?”
“我不同意你找个日本人!”
家润气得想笑:“爸,就凭你,你还能给我姐找到更好的不成?恋爱自由,姐姐是成年人,你又凭什么反对?!”
五月冷冷道:“不好意思,我这次回来看妈妈和家润,顺便带他回来看看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而不是来问你同不同意的。”
泽居晋在一旁听她说话到现在,这时伸手拉了下她,示意她住口,其后,双手撑到饭桌两侧,对着钟奶奶及钟爸钟妈深深躬身,同时低下头去:“很不好意思,现在才来报告结婚一事。虽然我是日本人,不过请放心,我会好好守护五月,使她幸福。”这句话说完,从饭桌上抬起头来,眼睛看着钟家父母,郑重说,“所以,请把五月放心交给我。”
从小到大,哪怕是父母家人,五月也从未被人这样珍而重之地对待过,听他这话,不由得瞬间泪目,恐怕被他看见,赶忙低下头去。钟妈妈同样感动流泪,不停地擦眼睛,擤鼻涕,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家润则红着眼睛,紧张地看着爸爸,如果爸爸敢说一个不字,他马上跳出来吵。
钟爸爸人虽然不地道,但却并不傻,肯为五月而向自己低头的女婿;这样看重五月,同时愿意和自己好好说话的女婿,就凭他有限的见识,也明白这世上大概找不出第二个了。更何况,这个女婿是这样一个,他文化低,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总之令人一见就会眼睛一亮,不好意思大声说话的那种人物。
越是自卑的人,往往越要强。换个说法,即一无所有的人,往往越是看重自己那一文不值的面子。钟爸爸在这一带,是人家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被人当成垃圾瘪三一样对待的,也从没被人正眼看过的,今天面对着向自己深深躬身、请求自己同意与女儿结婚的泽居晋,感受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被人尊重的滋味,心一热,一句“好的,你把她带走吧”几乎要脱口时,又凭着残存的理智给强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