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他勉强笑笑。
她凭自己敏感的性格和从小生成的对于危险的感知能力,隐约猜出点不对来,暗暗想,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当然她也不是每次都能猜对,也许他们有关于公司或是其他更为重要的事情要谈,自己这样的女孩子,哪里值得他们专门去书房讨论。
但当见由美子打发泽居优走的时候,她就明白了。到了这个时候,心反而定了下来。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泽居优被她妈打发回房间看书去了,五月没上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因为由美子必然有话要和她说。
果然,由美子去旁边拿上修剪花草用的围裙,过来和五月说:“钟桑,要和我一起去花房看兰花吗?”
五月点头,默默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出了大厅门口,下了几阶台阶,往左转,就是通往花园的小径了。小径以四方青石铺就,石缝中生着密密杂草。走了一小段,进入花园之中,便有舒缓的花香随风扑鼻而来,流入心底。
由美子在一只堆满枯叶的类似于废旧花盆一样的容器前停下,从围裙口袋中取出点□□,感受了下风吹来的方向,招呼五月站到上风口,用点□□点燃枯叶,口中说:“收拾花园的工作人员今年已经七十岁了,前阵子烧枯叶,差点酿成一场小小的火灾。那以后,就不敢再让他来做这个事情了。”
枯叶枯枝遇火就燃,火焰越烧越大。由美子弯下腰,从脚下又捡起几片枯叶丢进火堆里去。
夜色已深,空气中流动着花与草木的清香,五月看着面前以枯叶生的篝火堆,一种类似于乡愁的情绪在心间滋生萌发开来,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这种情绪大概会传染,在火光映照下的由美子的面容忧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泽居宽的书房内。
泽居宽在书桌后落座,早苗随后敲门入内,送来两杯新的茶水。泽居宽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盒香烟,抽出一支点燃。泽居晋进门后就一直站着,两手插在裤兜里。
“坐下。”泽居宽若有所思地抽烟。
泽居晋于是在书桌一侧的沙发上坐下,两条腿伸直,交叠在一起,好整以暇地欣赏对面装饰了一整面墙的武士铠甲。
“现在终于有结婚这种打算了?”
对于父亲的开门见山和直截了当,泽居晋并不惊讶,淡淡答说:“这个倒没有。”
泽居宽说不上是轻松还是失望,捏了捏眉心,说:“不过,对于你愿意交固定女友,并愿意带回来,父亲还是很高兴。”
“谢谢。”
泽居宽显然很不习惯儿子的客气道谢,又抽了两口烟,停顿了好一会,才说:“虽然很高兴,但是她不行。”
泽居晋十指交握,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没有达到您的要求?”
泽居宽不悦,反问他:“我对你、对你的那些女朋友们有过任何要求吗?我作为你的父亲,不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这点希望你能明白。”
泽居晋忽然意兴索然,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多谢您的意见,我现在知道了。该怎样做,我自己明白。您过好您自己的生活就行了,我先回去了。”
泽居宽把香烟胡乱摁进烟灰缸内,喝道:“坐下!”
泽居晋慢吞吞地又坐了回去,依旧交叠双腿,手搭在沙发背上,姿态比刚才更加随意放松。
花园内,枯叶终于燃尽,火光逐渐消失,由美子用枯枝拨弄灰堆,确定没有一点火星后,领着五月继续往里走,一条青石小径走尽,又穿过一道玫瑰花架,终于来了花园深处的兰花房门口。
这是一座三角尖顶的玻璃房子,玻璃墙外挂着很多垂吊植物盆栽,拉开玻璃门入内,一层层的木架上摆放的全是兰花。里面大概是有自动浇水装置,空气比之外面,要湿润很多,温度也要高上几度。
五月深吸几口气,暂时忘却心中的忐忑与忧愁,轻声自言自语:“兰花的香气真好闻。”
“当然,兰花香被誉为王者之香。不过,刻意去闻的时候,反而不太明显。坐在这里读书休憩,不去在意时,会有一阵阵幽香飘入鼻端,令人心旷神怡。”
“这里真美啊。”望着花房内盛开的一盆盆的兰花,五月再次赞叹。
由美子穿上围裙,拿上剪刀,开始修剪兰花叶片。大概是久做的事情,手脚麻利,手法熟稔,毫无犹豫和停顿,察觉到五月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手上,于是告诉她说:“像这种老叶、叶尖干枯的,都要及时剪去,以利通风。有病害的更要及时清除。”随手拔去花盆里发出的几株柔软细嫩的小草,拿在手里看了看,用剪刀一剪为二,丢到一旁去,“特别是这种杂草,在兰花盆内生根发芽,指望和兰花同生共长,怎么可能?怎么会被允许?”
五月眼睛看着那几株被腰斩的小草,不禁微笑起来:“您很爱护这些兰花呢。”
“因为这是晋桑母亲喜欢的,她喜欢的东西,都要好好爱护。”刚才在花园里烧枯叶时所见的忧郁表情在由美子脸上再度浮现,“晋桑母亲在世时很喜欢这间花房,据说一天里至少会有半天时间在这里消磨掉。”
“那么您呢?”
由美子对着一盆墨兰左右端详,挑中一支开得最好的,咔嚓一下,一剪刀给剪下来,递给五月:“这支送你。”
五月微微变色,却还是接过来:“谢谢。”
“这个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晋桑的母亲所喜欢的。花房是,那群欧巴桑欧吉桑都是。住在这样打理起来费心费力的老房子里,用着那些倚老卖老的服务人员……优酱的父亲,这些年来一直以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五月手持墨兰花朵,紧抿双唇。
“自从听说晋桑和你,一个叫做五月的女孩交往后,他已经有一阵子没能够安眠了。昨天早早回来,其实是去医院检查身体,怕他们担心,不说罢了。”由美子转身面对五月,表情极其严肃,“这两年,因为晋桑的车祸,和欧巴酱的努力,他们父子关系已有所缓和,至少晋桑愿意与父亲说话,也愿意住回家中了。但是因为钟桑的存在,他们之间又要回到原点。所有人的努力,都将白费。”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懂。”
“钟桑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晋桑挑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