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都从窗户口送进来。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解决。钟爸爸恐怕她出幺蛾子,第一时间就把她的小包和手机拿走了。包里面有她的身份证户口本、储-蓄-卡信用卡和初四上午回上海的动车票,另外还有一把雨伞。家润也不在家,五月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开始,她还试图冲着窗外大喊大叫,希望能引起邻居的注意。结果嗓子都叫哑了,也没人听见,或许是听见了也不愿管她家的事情。
钟爸爸被她嚷得心烦,骂她说:“死孩子,你老老实实给我呆着,趁早死了这条心!也不用脑子想一想:让清就在派出所上班,就算报了警,出警的多半是他同事。你结婚,他那些同事还要来喝喜酒呢!”
五月跟傻了一样在床上从中午呆坐到深夜,终于接受了自己因为拒婚而被被爸爸关在家里的事实。从前在社会新闻上看到父母包办婚姻、少女被拐卖等一类的新闻时,总觉得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离自己太过遥远,没有一点实感,所以不过唏嘘一声“天,都什么时代了,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事,或是干脆当故事来看,却没想到今天,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天方夜谭一样的可笑可悲。
当然,她也不是没想过,让清作为结婚人选来说,配她可能绰绰有余,但她就是不愿意嫁他,她就是想要回上海。
上海,那个高楼大厦密集的水泥森林里,她所有喜欢的人都在。上海,那个她觉得冷漠疏离、她苦苦挣扎却又暗暗喜欢的地方;那里有值得她为之拼搏奋斗的目标和未来;有她已经实现或是正在实现的梦想;是她的心灵和灵魂能够得到慰藉的港湾。所以,她不愿意离开那里。
深夜里,她围着被子,委顿颓丧地坐在床上,默默流着眼泪。从有记忆到现在,从没有过比今天更为煎熬的日子。这一天,是这样的煎熬。
大年初四,她被关的第二天,也是她订婚的日子。街上饭店陆陆续续开了几家,钟爸爸去考察过后,都不满意,不是档次太低,就是菜品不行。和钟奶奶以及钟二叔商量后,最后决定把酒席办在家里。和钟妈妈、钟奶奶三个人从早忙到午,另有二叔一家人的搭手帮忙,也收拾了一桌颇为丰盛的酒席出来。中午,伞钟两家客人到齐,钟爸爸解下围裙,散烟点火,端茶倒水。
酒席上,除去俗称“小六样”的六种礼品之外,伞家又奉上用红色缎带捆扎的二十万元。二十摞钞票,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在客人的惊叹艳羡声中,钟爸爸左顾右盼,志得意满。
至于准新娘子五月,本来该出来向未来公婆敬茶并收取改口红包的,但也被钟爸爸一句“她从上海刚回来,不适应家里的气温,受了凉,有点感冒,刚吃药,睡着了”给敷衍过去了,伞让清想起五月对自己的冷淡态度,心知大概没那么简单,她大概要闹别扭的,闹就闹吧,好在马上就要结婚了,结过婚后自然也就老实了。
中午,钟奶奶送饭菜给五月。五月今天烧得厉害,昏昏沉沉睡到现在,听见奶奶的声音,爬起来,额头顶在窗玻璃上,用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的嗓音艰难问:“家润回来了没有?”
钟奶奶叹气说:“还没呢。你就别指望他了,他回来,你就不用结婚了吗?”
下午两三点,两家客人吃饱喝足。让清父母因为看不起钟家人,刚刚又大出血,心情十分不好,连去看五月一眼都不愿意,只在临去之前说了一声:“天冷,让孩子好好休息。”也就走了。
客人都走了之后,钟妈妈终于空闲下来,在钟爸爸的监视下进房间来收盘碗,见饭菜动也没动,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傻孩子,你这是在和谁赌气?你爸这一辈子就做对了这一件事,你却和他对着干……”
五月努力睁大一双肿眼泡看着妈妈:“妈,你放我出去好不好?我想要回上海,我还有两个月就可以考出本科了,工作也刚刚步入正轨……我辛苦到现在,人生才刚刚开始,现在结婚,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钟妈妈说:“我听让清说,邮政局的柜员只要高中学历就行了……”
“妈妈,我不想嫁给让清,我嫁给他,会一辈子都不开心的,你放我走好不好?”
钟妈妈听她说得可怜,眼圈当即一红。钟爸爸见女儿始终冥顽不化,在门外恨恨说:“钥匙都在我这里,别和你妈说了,她没那个胆量放你走!”
五月抬眼望着妈妈,拉住她的手,不放她出去:“妈妈,你已经没有了七月,现在就只剩我一个女儿了,你舍得把我关起来,让我和不喜欢的人硬是凑成一对、一辈子都不开心吗?”
一听七月的名字,钟妈妈忙拉起围裙按在眼角上:“我就你这一个女儿了,我不疼你又去疼谁!你是一时糊涂,不明白大人的一片苦心!你不嫁给让清,难道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吗?我和你爸就你这个女儿,难道会害你吗?你犯糊涂,我们大人不拦着你,将来你成了老姑娘,后悔了,又要来怪我们!”
五月哭着说:“妈妈,你和爸爸是世界上最狠心的爸妈知道吗?小时候你丢下我们整整两年,结果回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送走和我相依为命的七月……现在又这样对我,你怎么还好意思说是为我?”
钟妈妈按着眼睛,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就是这次,也不要怪你爸妈狠心,我们这样的家庭……穷得叮当响,名声也都出去了……一般人家谁又能一下子拿出二十万的彩礼来?让清这样条件的,一旦错过,是一辈子都不要想再遇见第二个了……”
两个人都说服不了对方。五月病着,而且连着两顿没有吃饭,这时虚弱又无力,实在没有力气再说下去。钟爸爸在外不耐烦地催促,钟妈妈也恐怕被女儿说动,急急收了盘碗走了。
大年初五,被关的第三天。五月一大早又起了烧,偶有咳嗽。钟妈妈着慌起来,要带她去医院看,钟爸爸不同意,骑车跑去镇上医院,开了点退烧药回来,叫钟奶奶用水喂服了下去。钟妈妈担心说:“这孩子平时不声不响,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一个人琢磨,别不会想不开吧……”说着说着,哭着抱怨了起来,“傻孩子哟,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大人呢,大人都是为你好,都是为你好哟!”
钟奶奶说:“别在这里添乱了!她闹小孩子脾气罢了,多大的事?我晚上搬来和她一起睡,熬到初十就算任务完成。”又恨恨说,“上海是好人能呆的地方吗?以前多听话的一个孩子?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