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这个时候也就不再讨人嫌地问起泡腾片的事情了,她在心里再三回想,也想不出哪里把爸爸得罪得这么厉害,以至于连理都不想理自己。想来想去,只能是他心里本就有几分火气,上午去看房,他说起要和自己同住的事情时,自己没有马上搭腔,让他气上加气,更加看不上自己这个女儿。
家润过来时,椰奶也热好了,他先开一罐递给姐姐,笑嘻嘻地和姐姐咬耳朵:“房子看好回来了?你将来上海买不起房子,我的卖了,给你做首付。”
钟爸爸在旁听见,把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摔,沉着脸,一顿饭都没再说一句话。
第202章 22.9.28
五月感冒, 胃口不好,心里胡思乱想, 一顿饭几乎没没吃下什么东西。饭后,乘车回到家中, 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一回房间,马山扑到床上去躺着,头重脚轻, 几乎连刷牙洗脸的力气都没有。钟妈妈翻箱倒柜, 找出一盒感冒药,一看, 都过期半年多了, 忙把药丢了,去厨房给她煮了一碗带须葱白水喝。一碗葱白水趁热喝下去, 出了一身汗, 鼻子通了, 耳鸣稍稍减轻, 赶紧钻被窝里睡了。夜里醒来一次, 把睡梦时流的眼泪水擦掉, 吁了几口气, 再次沉沉睡去。
回家的第三天, 也终于熬过去了。
五月回家的第四天, 除夕前夜。伞让清又过来找她说话,问她有没有兴趣去镇上的邮政局做柜员,如果不想, 还有一个门路,就是去他上班的派出所做内勤,但至少要等上个大半年才会有空缺出来。他这么突然一说,她有点莫名其妙,说:“我现在上海好好的,没有考虑过要换工作。”
让清像是听见笑话似的笑了起来:“结过婚,你还准备去上海啊?”
她突然警觉起来:“可我现在还没结婚啊,我连结婚对象都没有呢!”
让清鼻子里笑了几声,转脸走了,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回头:“听说在上海谈了个男朋友,结果吹了?”看她面红耳赤、张口结舌的样子,又笑了一笑,转身走了。
看样子她谈朋友失败的消息还是传了出去,想想也是,钟爸爸做人这么高调,有点点好事情,不宣扬到人尽皆知怎么行。她叹口气,本来准备去问问她妈,让清老是跑来找她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想想老大没意思,还是算了。
除夕夜,看完春晚,临睡前给吕课长等群发了拜年的祝福短信。给老板泽居晋也发了一条,不过不是群发,单独编辑了一条,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泽居晋没有回复,不知道看到没有。她就后悔起来,暗怪自己多事。日本人过年只过新历,不过旧历,他的新年在一月一号就已经过完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吕课长大年初一早上给了她回复,除了祝她新年快乐以外,还特地从海南打电话过来交代她说:“小姑娘好久没回家了,在家多过几天,陪陪父母。”
下午,二叔二婶带着女儿到她家来闲坐。二叔也是钟奶奶养出来的儿子,重男轻女的程度和她家其实是半斤八两,但和五月家不同,二叔两夫妻重视儿子的同时,也不冷落女儿,因此两夫妻和女儿的关系都很亲密。一家人说话时,爸爸一会儿拍拍女儿的脑袋,女儿一会儿搂住爸爸的脖子,一会儿脑袋贴着脑袋说句悄悄话,然后一家人一起嘻嘻哈哈的笑。
五月坐在边上嗑瓜子,笑吟吟地看着二叔一家人说话,钟妈妈看见了,笑着说:“这孩子,盯着人家看,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五月不好意思,慌忙别过脸去,心里有点酸酸的,对堂妹羡慕得不行。她其实也很想人家那样亲近爸爸,可惜却不敢。她是个温顺的孩子,即便爸爸这样对她,她还是想要亲近他。但记忆里面,好像爸爸从来就没有抱过她,没有举过高,没有骑过肩膀,印在脑海里始终忘记不掉的,是爸爸横眉竖目骂自己讨债鬼的狰狞面孔,或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罚她的跪的情景。
从小到大,和爸爸在一起时,她怕惹爸爸生气,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总是小心翼翼。于她而言,和爸爸两个人心平气和地说句话都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小时候没有过亲近的时刻,以至于长大之后,她说话时都不敢和爸爸对视,偶尔爸爸对她说话的口气温和了那么一点,她就会忍不住猜测:怎么了?爸爸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我这样?我今天有什么功劳吗?哎呀,好不习惯。
父女做到这个地步,说可悲也可悲,说可怜也可怜。
初一初二都无所事事,每天就是吃吃睡睡,发发呆,想想心事,日子转眼过到了到了大年初三。钟爸爸今天一大早就忙进忙出,一会儿出去买点茶叶,一会儿从超市里拎回几瓶酒,一会儿去趟银行,忙得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在家吃。
家润一个早早辍学的济南同学结婚,请他去做伴郎,他一大早乘车去了,临走告诉躺在床上睡懒觉的五月,他初四五还要去参加老师布置的社会实践活动,这一次来不及回家送她去火车站了。
五月和家润说完话,随手摸了一本红楼梦窝在被窝里看,同时盘算着明天回上海时带点什么回去送同事。钟奶奶隔窗喊她起来吃早饭,才从外面回来的钟爸爸听见,说:“叫她多睡一会儿,外面冷,要么你盛好给她端到房间去。”五月在房间里听见,好一阵惊诧。
钟奶奶端饭进来,五月坐在被窝里吃好,下床去洗脸刷牙时,二叔家的大儿媳抱着小孩子过来玩耍,钟奶奶一看见她,哼了一声,转脸就走。
五月去拿瓜子点心招待这个还没满十九岁的堂弟媳妇。堂弟媳妇和她说了两句闲话,看着她身上的羽绒服,突然噗嗤一乐,说:“姐,你身上这件是大娘的吧?看着这么老气的。”
钟妈妈笑着说:“她这趟回来得急了,连替换衣服都没带,里里外外都是我的。”
堂弟媳妇说:“姐,镇上超市都开门了,赶紧抓紧去买两件鲜艳一点的,要不然赶不上了。”回头又和钟妈妈说,“大娘也是的,也不说说她,明天就要订婚了,该打扮打扮的。”
五月脑子一懵,这个时候的惊愕和打击用五雷轰顶来形容也不为过,慌到极点,说话时牙齿都打起战来:“什么我马上就订婚了?!”转脸去问钟妈妈,“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订婚了?!”
钟妈妈说:“我也是早上才刚知道的,你爸昨晚才和让清爸妈谈妥条件。他等忙好了,会亲自和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