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汗挤在一处,目光紧紧盯着正堂,无一人离开。
东海七十二大岛,但凡有原著村落的岛屿,若有人要接岛为主,便要行这接岛礼。只有行过接岛礼,岛主方是被全岛认可的主人,这是东海不成文的规矩,金蟒海盗占岛五年都没行过接岛礼,所谓岛主不过自封,今日才是燕蛟岛第一次行接岛礼。
接岛礼除了岛上村民,还需有东海其他岛的见证者,而这见证者自然是越尊贵越好,以目前燕蛟岛和霍锦骁的名头,能让祁望见证已是增光十分,更别提霍锦骁的这份帛书由祁望亲自提笔。
朱大磊与两位长老在门口处焚过香后,便请祁望提笔。
祁望略一颌首,执笔染墨,金墨落绢,一笔一划行云流水,霍锦骁目光跟着他的笔尖游走,移不开眼。稍顷两封金字帛书写好,朱大磊上前端入红锦托盘内,祁望退开,桌案撤去,霍锦骁站入正堂中央,焚香敬过天地,再敬燕蛟祖先,长揖到底,朱大磊才将其中一份帛书以红布封妥供上神龛,另一份则捧到门外,当庭宣读召告。
霍锦骁随他一并行至门外,待他将帛书内容召告村民之后方抱拳拱手向所有村民见礼。
“从今日起,景爷便是我燕蛟岛的岛主,大家随我一同拜见岛主!”朱大磊说着往前三步,走到空庭里,转身面对霍锦骁落膝于地。
“岛主!”门外的村民皆随其跪倒。
一时间满庭跪满了人,一路跪到祠堂外,众皆齐声高呼,声音如云浪,自庭间一波波压到外头。
霍锦骁已将初时心头的无措尽数抛开,长空阔海,无畏无惧。
祁望行至她身侧,从旁望去,她目光藏了山海之势,不是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小姑娘,隐约竟有点天家声威,叫人心生敬畏。
他竟看不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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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岛礼过后,霍锦骁就是燕蛟岛的正式岛主。祠堂外摆了流水席,恰好因金爵寿辰的关系,岛上置办了很多酒肉菜,便都取出与村民同乐。霍锦骁被朱大磊拉着挨个认识燕蛟村的村民,来向她敬酒的人也多,从入席开始她手里的酒就没停过。
这酒一直喝到霜月高悬方散,霍锦骁揉着眼回了宅子。
祠堂还给村民,金爵所住的宅子便给了霍锦骁。宅子很大,外院住着祁望和许炎等人,她还住内宅里面。许炎好酒,宴席虽散,他还拉着人在外面拼酒,宅里又没有别的下人,便显得空落落,比白天更加冷清。
霍锦骁走到一半忽见听涛阁外的庭院里隐有灯火,她想起祁望来,便改了脚步。
听涛阁庭院里的石灯柱已燃起,空旷的庭院笼着暖黄火光,将霜冷月光也染得温柔。廊庑前的陶石桌椅旁坐了人,正摇着蒲葵扇饮茶,只露个侧颜出来。
“原来祁爷一个人躲回来了,太不仗义。”霍锦骁抱怨一声,从石道上拐出。
祁望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虽未转身,却已多倒了杯茶,推至身侧石椅桌前。他身上衣裳已又换成青绸长褂,发髻散下扎成尾,脚上随意趿着软底鞋,是惯常最舒坦的打扮。
“你白天烦我也就算了,怎么晚上还不消停?”他怪她大晚上的还跑来听涛阁,不过语气并无怒意。
霍锦骁并没如他所想地坐在石椅上,而是看了看他身边的湘竹小榻,一屁股坐下后歪歪趴在竹榻的扶手上,这才伸手取茶。
“这不能怪我,我也算是替平南当这个燕蛟岛岛主,如今满头雾水不知从哪里着手,不来寻你我寻谁去?祁师父!”
臀下湘竹冰凉,坐得她舒坦,便越发懒散,手够不着茶杯,她推推他的手,示意他把茶拿来。
这不止霸了他搬到屋外的竹榻,居然还开始使唤他了?
祁望瞪她一眼,还是将茶递了过去,嘴里凉道:“你倒怪起我来?”
霍锦骁嗅嗅茶,道:“茉莉香片?什么茶胚制的?”
两江三港是茉莉之乡,这茉莉香片算是三港盛产的名茶,以茉莉花与绿茶窨制而成,将花香与茶香融为一体,饮来口舌生香。寻常茉莉香片以普通绿茶制成,不过祁望的这杯茉莉香片茶香分明,未被花香压过,不像是普通茶。
“雨前龙井,龙团茉莉。”祁望淡道。
“原来是龙井,难怪。”霍锦骁又嗅嗅,忽然问他,“祁爷,你这茶……不是你惯用的壶泡的吧?”
话里有些嫌弃。
祁望听出来了。
他惯用的秦权壶是直接凑壶嘴儿饮。
“不喝还来。”他伸手夺茶。
霍锦骁已经瞄见桌上放的茶具,一壶两杯,不是他养的那把秦权。她很快仰头,一饮而尽。
祁望气道:“你就是想用爷的秦权喝,爷也不让!”
“好香,祁爷再赏我一杯?”霍锦骁厚着脸皮把空杯举高。
祁望不想理她,转过头去自己饮起。
霍锦骁讨个没趣也不介意,把手臂软软垂下玩着茶杯,问他:“祁爷,你说过三爷会派人过来,那为何我们还要送帛书予他?岂非多此一举?”
“那不一样。东海大大小小的动静是逃不过三爷的眼,更何况是燕蛟易主这么大的事,去漆琉报信的人此刻只怕已到半路,很快就会传遍东海,可那毕竟是他的本事。我们主动送帛书给他,不过先敬他之位,在他那里挂个名,叫他知道你这号人,日后才好在他眼底下做事。”祁望摇着扇子道。
“哦,我懂,先发制人拜山头!”霍锦骁在竹榻上翻个身,索性躺下,将杯子搁到自己眉心立着。
祁望转身瞧见,拿扇拍开她的手,茶杯从她脸上滑下,落进他掌中。
“这原非东海规矩。从前东海枭雄辈出,各自占岛领船,大家实力相当互相牵制,各安一处罢了。不过这几年三爷坐大,力压群雄,大有一统之势,在东海讨生活的枭雄都仰其鼻息,为表敬意,才把接岛帛书送给他,也算是投名状,向他示诚。”
“祁爷,我听人说三爷神秘,没人见过他的模样,你在东海多年,又替他做事,你见过他没有?他长什么模样,是圆是扁?”霍锦骁又问。
“没见过。我虽替他行事,却也只隔着帘子远远见过一次,后来都和他手下亲信接触。他有四个亲信替他料理船队和漆琉岛事务,他本人从不露面,没人见过。”祁望回答完她的问题后觉得奇怪,便试探她,“你怎么对三爷这么感兴趣?”
“难道祁爷不好奇他的模样?”她打了个哈欠反问他。
竹榻冰凉,院里惬意,她酒意上来,已昏昏欲睡。
“这东海谁都能好奇,就是别好奇三爷,不然你连小命怎么丢的都不清楚。”祁望冷冷警告她。
“哦……”她声音已经发糊。
祁望转头发现她躺在竹榻上,连头顶发髻上的簪子都已抽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