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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不知是何方神圣,精通阵法,每一句出口指点必然在点子上,时常借力打力,周翡一把刀周旋其中,竟好似凭空多了七八个帮手似的,自己跟自己组成了一个刀阵。

    谢允绷紧的肩膀忽然放松了,低声道:“原来是齐门的前辈。”

    老道这一门功法叫做“蚍蜉阵”,严格来说是一种轻功,暗合八卦方位,一人能成阵法,最适合以少胜多,当年齐门派开山老祖有以一敌万之功。

    周翡时常与洗墨江中牵机为伴,不怵这种围攻,对蚍蜉阵法领悟得很快,绕石而走,一时居然将众多敌人牵制住了。

    谢允:“那位大哥,拦住左数第三人……前辈,别讲义气了,背后给他一锤!”

    被他点名的黑衣人闻听此言,不由得回头观望,谁知身后空空如也,他来不及反应,便被赶上来的张晨飞一掌拍上头顶天灵,此乃大穴,哪怕张晨飞手劲不足,也足以让他死得不能再死。

    谢允与老道配合得当,有指点的,有胡说八道的,借着周翡手中一把刀,众人拳脚巨石齐上,转眼竟将这几个黑衣人杀了个七八。

    有一人眼见不对,飞身要跑,谢允喝道:“拦下!”

    周翡手中刀应声掷出,一刀从那人后背捅到前胸。

    ……然后拔不出来了。

    她情急之下手劲太大,刀入人体后撞上肋骨,在血肉中分崩离析。

    周翡:“……”

    终于还是没逃过败家的宿命。

    “回头赔你。”谢允飞快地说道,“快走!”

    他带着这一伙人冲向了黑暗中,穿过两侧石牢,往高处的小路拐去——那是他最早给周翡规划的逃亡之路。

    原来这家伙嘴里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心里早打算好了,这一圈走下来就是从下往上的,连救人再逃跑,路线奇顺,半步的弯路都没走。

    周翡稍微一想便理解了其中的道理,他们先行占领高处,哪怕带着一群丧家之犬,也相当于占据了主动,下面的人往上冲要事倍功半,上面的人哪怕真是手无寸铁,好歹还能扔石头,而且不用担心活人死人山的妖魔鬼怪们又出什么幺蛾子。

    果然,她心里刚一转念,山谷里就突生变故。

    木小乔与沈天枢约莫在伯仲之间,沈天枢身上看来确实带着旧伤,因此气力略有不济,勉强算是逊一筹,但武曲童开阳一来,形势立刻逆转。

    木小乔将琵琶自胸前横扫,与童开阳的重剑撞在一起,顷刻间碎成了一把,碎片漫天乱飞,那朱雀主微仰头,张开双臂,宽大的袖子蝶翼一般地垂下来,他全不着力似的,自下往上飘去,亮出嗓子来一声:“去者兮——”

    那是个女音,清亮如山间敲石门的泉水,悠悠回荡,经人耳、过肺腑,化入百骸,竟叫人战栗不已。

    周翡狠狠地一震,不由得抬头,望见木小乔的脸,他嘴角红妆晕开,像是含着一口血,冷眼低垂,看遍人间缠绵。这时,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她脸侧一晃,周翡蓦地回过神来,原来是跟她一起殿后的老道用那鸡毛掸子似的拂尘在她肩上轻轻打了一下。

    周翡心里一时狂跳,见周围受那大魔头一嗓子影响的不止她一个人,连沈天枢都僵了片刻,而就在这时,脚下的山谷中突然响起闷雷似的隆隆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地下挣脱出来,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四下弥漫开。

    “这疯子在地下埋了什么?”

    “他居然在地下埋了火油!”

    两个声音在周翡耳边同时响起,一个是那道士,一个是谢允,这两人心有灵犀一般,一人捉住周翡一条胳膊,同时用力将她往后拽去。

    周翡没弄清怎么回事,茫然地被人拉着跑,他们一群人好似脱缰的野马,没命地从这一侧山巅的小路往山坡下冲。

    木小乔在身后纵声大笑。

    而后他的笑声湮灭在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中,地动山摇,方才那山谷中的火光冲天而起。

    第27章 夜话

    周翡被巨响震得差点把心肺一起吐出去,耳畔嗡嗡作响,一时什么都听不见。

    有些身体弱些的干脆趴下起不来了,谢允喊了两声,发现自己都听不见自己说什么,只好忍着难受匆匆打手势,逼着他们爬也得爬起来,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帮人九死一生,都知道厉害——那木小乔大概是仇家满天下,既然早有准备,不可能没有后招,而沈天枢和童开阳那两人可谓是“祸害遗千年”,当年连梁绍那个狠角色都没能把他们俩干掉,不太可能真被一把大火烧成糊家雀,再逗留下去,搞不好一会又撞见那几尊不分青红皂白的杀神。

    他们好不容易逃出了山谷,无论如何不能在这掉以轻心。

    能留在谢允身边的,基本都是那时候没走,跟着出来救人的,因此这会不用吩咐,便各自背扶起一干老弱病残,连夜急奔出约莫有二十多里,谢允终于松口让他们休息。

    一时间,谁也顾不上形象,这群南来北往的英雄好汉们各自筋疲力尽地横在地上,只恨不能长在土里生根发芽,躺个地老天荒,再也不动弹。

    夜空尚未被启明惊扰,漫天星河如锦。

    众人面面相觑了片刻,想起那一山谷的好人坏人、英雄枭雄,弄不好都熟了,到头来,居然只有他们这几个人机缘巧合地逃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来的,那笑声瘟疫似的传开,不过片刻,众人都疯了,有大笑的,有垂泪的,有依然茫然回不过神来的。

    周翡靠着一棵大树坐在地上,脑子里还乱着套,耳边还有刀剑与爆炸声的幻听,脑子里一会是黑压压的北斗夜行人,一会是满山谷的火光与血,一会那蜉蝣阵法又在她脑子里自动推演,忙得不可开交,心口还在狂跳,只觉得下山来这几个月,仿佛已经比她的一生都要长了。

    谢允见众人要疯,连忙收拾起神智,开口指挥道:“那边有水声,里头必有鱼,诸位先中毒又劳累,大概十分疲惫,我看不如先原地休整一宿,明日启程,一天之内赶得到华容,也好落脚联系家人朋友。”

    众人死里逃生,草根树皮都啃得下去,哪还有意见,几个缓过一口气的汉子自发站起来,分头去抓鱼打猎,几个火堆很快升起来,在石牢中关久了,幕天席地也有种自由自在的快活,显得弥足珍贵了。

    那老道士笑呵呵地率先自报家门:“贫道出身‘齐门’,道号冲霄子,今日幸甚,与诸位多了一回同生共死的缘分。”

    除了一眼看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