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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331
    人自乱阵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这里来,萧艳骨放出了嗅虫召唤附近下属,然后就开始给赫连御处理伤口。

    她没想到魏长筠还有命赶来,然而只看了一眼,萧艳骨就放下心。

    魏长筠活不了了。

    他那把宽大的重剑只剩下半截,身上原有的刀口再度崩裂,这一次皮肉翻卷开来,几可见骨,更要命的是胸前一道狭窄剑口贯穿背后,萧艳骨一眼就看见了伤口中的几根木刺,猜测他恐怕曾被人一剑钉在树干上。

    萧艳骨想不到魏长筠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副残躯来到这里,但她能看见魏长筠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伤口的血已经不再流得厉害,这不能说是情况好转,而恰恰证明他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魏长筠跪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整个人的筋骨都好像被寸寸打断,精神全部抽空,只剩下一口气在吊命,然而他看到赫连御的时候,就像一堆烧干的柴迸发出最后的火星,嘴角费力地扯出一个笑来。

    “宫、宫主……”

    赫连御睁开眼,看着心腹下属这般模样,脸上半点动容也无,只是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魏长筠的手指在泥里抠动一下,勉强撑起了身体,定定地看着赫连御,却没有急着开口。

    萧艳骨向来知机识趣,见状便起身道:“属下去外面望风,等待接应的人到来。”

    她脱下那身黑白相间的道袍,露出里面的束袖黑衣,一个矮身钻入丛林,就像一滴墨融进了黑夜,再也看不到踪影。

    等萧艳骨走了,魏长筠才哑声道:“他……他不是慕先生。”

    赫连御左手五指在这一句话间嵌入掌心。

    他抬手撑起了魏长筠的身体,让对方说话能顺畅一些,低头垂目:“那么……他,是谁?”

    “我……并不知道,但是……”魏长筠扯了扯嘴角,声音嘶哑,“宫主,他既然不是那个人,就、就不会对您手下……留情,您……也不能再把他当成慕先生,否则……”

    赫连御避而不答,手指搭上魏长筠脖颈脉搏,默然片刻,道:“这一次,我救不了你了。”

    “我……正因如此,才、才要来见你最后一面。”魏长筠抓住他仅剩的左手,浑身都在发颤,“宫、宫主……我用了秘法伤他气海,现在问禅山白道都在追杀他,可……我怕他还能逃过此劫,到时候……您就只能等死了。”

    赫连御微微一笑:“他想要我的命,还没有这么容易,我……想要的人,也不可能得不到。”

    魏长筠望着那双平静眼底的暗涌,赫连御此时是前所未有的淡然,可他知道这个人终于疯了。

    他从十六岁开始跟随赫连御,从此抛却了所有善恶是非,一心一意跟着这个疯子在腥风血雨里来去,到现在他终于穷途末路,赫连御却还执意要一条道走到黑。

    魏长筠欠他的一条命,还了一辈子。

    他真的累了。

    魏长筠知道赫连御罪大恶极,知道这个人必定不得好死,然而魏长筠这些年殚精竭虑为其守住葬魂宫的基业,就是希望这一天来得能再迟一些,至少让自己能死在赫连御前面。

    到如今,他终于能得偿所愿。

    “宫主,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我自知不能劝你,只求、求你应我一件事……”

    赫连御抬起头,他的左手被魏长筠握着一路下滑,停留在对方的丹田上。

    魏长筠凝视着他的眼睛:“趁我还有一口气……宫主,挖了我的丹田吧,同、同是《千劫功》真气,应该能让您打、打破……封禁。”

    赫连御没有动,反而道:“我带你回迷踪岭,长生蛊虽然没了,但‘离恨蛊’还能为你再延几年。”

    “您……不必再试探我了……”魏长筠苦笑一声,气如游丝,“当初您让我练、练《千劫功》心法,不……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能派上这个用场?”

    赫连御目光微沉,魏长筠道:“您……从来没有真正相信一个人,以后也不要信了。”

    赫连御眯起眼睛:“你怀疑萧艳骨?”

    “她有野心,也……聪明,而且够心狠,也识时务……”魏长筠觉得自己全身越来越冷,用尽力气加快说话的节奏,“您对她可以重用,但、但不能交托心腹,聪明的人能在危急关头救、救您于水火,也……能在紧要关头弃、弃您如敝履。”

    赫连御的手指微微屈伸:“本座对她并无亏待,她既然识时务,就该知道自己做什么最好。”

    魏长筠看了他一眼,忽然扯起嘴角:“当年,慕先生对您,也无亏……”

    最后一个字没能出口,血从魏长筠口中流出,他垂下眼看着自己被破开的腹部,目光渐渐涣散,夜风带走余温。

    “长筠,你是个聪明人,可惜……你知道得太多,而且不想活了。”

    喟叹一声,五指破开血肉,在丹田内舒展,赫连御闭上眼,感受着熟悉的真气顺着掌心透入手臂经脉,顺之渗入四肢百骸,调动体内残存的内力沉下丹田,冲击着那道盘旋不散的真气。

    良久,赫连御抽出血淋淋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干了血迹,这才覆在魏长筠脸上,合上那双空洞的眼睛。

    他这一生杀了不知多少人,却还是头一回为人阖目送魂,感受着掌下血肉从温软变得冷硬,消失掉最后一丝生机。

    躯壳犹在,却只是空有其表。

    赫连御从来没有如此真切地意识到,原来死亡就是真的没了。

    冷风从背后席卷过来,弥漫开一丝冰冷的血腥味。

    “当初您收我为徒的时候,赠了潜渊、百岳两把剑,我喜爱潜渊的轻灵诡谲却用不惯百岳的笨重势沉,后来遇到了长筠,就把百岳丢给了他……我说‘今天是我救你一命,以后你拿着百岳要护我的命’,这么一句话,他记了一辈子。”赫连御没有回头,声音很低,“他不是好人,却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对我好的人了。我是真的想救他,可是他……跟着我这些年,已经活累了,我别的给不了他,只好成全他这一次。”

    惨白月光从上方稀疏落下,映亮雪寒剑刃,赫连御感受到颈边一线凉意,他似乎有些迷茫地问道:“您说,我真的错了吗?”

    身后人没有回答他,赫连御又想起了什么,低低一笑:“啊,我都忘了,你说自己不是我师父,这句话……你回不了,那我自己来答。”

    他自说自话,慢慢起身,剑刃在他颈侧开了一条细口,但并没有再进一步。

    赫连御转过身看着端清,白发道长一身血污,双眼已经不见了琥珀颜色,只沉凝了发暗的红,像凝固的血块。

    他只是看着赫连御,脸上一丝表情也无,握着剑的手纹丝不动。

    赫连御的嘴角慢慢上扬,勾起一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