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了白道男人的腥,就以为……”
他后面的话没能说完,随着那一把从口腔贯穿到后脑的匕首永远哽在了喉间。赵冰蛾松开手,目光扫过酒桌上每一张脸,慢慢勾起了笑容。
那天的贺宴成了血宴,八个葬魂宫新任舵主死了两个,剩下六人都被活割了舌头,捂着满是鲜血的嘴连滚带爬去找赫连沉。
赫连沉又气又怒,提刀冲到事发之地时,正看到赵冰蛾把六条血淋淋的舌头都在桌上一字排开,眼神阴鸷如鬼,他一时间生出惊惧,又莫名从心底升起了一丝心疼和恨意。
心疼是后知后觉的手足之情,恨意是冲着色空和白道所有人。他对赵冰蛾有万般忌惮提防,更不乏利用之心,可是归根究底,除她之外,赫连沉在世上已举目无亲。
他最终没重罚赵冰蛾,只将其关进了黑牢思过三日,然后叫来赫连御打算给白道找些教训,却没想到属下传来消息,说赵冰蛾在牢里昏倒了。
赫连沉一口气还没提起,就听到第二个让他心惊的消息——医者诊断,赵冰蛾已身怀有孕。
赫连沉当场掀翻了桌案,震怒无比,若非赫连御出言劝阻,差点把报信属下活活掐死。
“宫主息怒,现在不是泄愤的时候。”赫连御皱起眉,温声道,“阿姊性情高傲,武艺又强,旁人是近不了她身,恐怕……”
“恐怕是得她青眼的那个和尚……呵,什么出家人,什么正人君子,通通都是鬼话。”赫连沉双拳紧攥,“正因如此,绝不能留这孽种。”
赫连御道:“我观阿姊对那和尚没死心,恐怕不愿做掉这孩子,宫主强逼于她空怕又生冲突,还是暗中做些手脚最好。”
赫连沉忍了怒火,当即密令医者在药里做些端倪,却没想到风声还是走漏,赵冰蛾知道了。
她果然如赫连御所料,闯出黑牢打伤岗哨,离开迷踪岭直往无相寺去。
此时已入寒冬,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赵冰蛾裹着大氅却不敢纵马,只能靠轻功赶路,沿途跟葬魂宫的追兵打了几场,好不容易到了黄山派地界。
人终究肉骨凡胎,气力也有不继,她在雪地里倒下的时候,浑身都开始僵硬发冷,内力只勉强护住心脉肚腹,手指在雪里蜷缩了几下,好半天才支起身,看到了几双靴子。
无双派弟子冯若谷奉师名前来黄山派,庆贺新任掌门郭飞舟登位之喜,两人年岁相仿谈兴正浓,便带了几名弟子入山冬猎,却没想到会遇到赵冰蛾。
赵冰蛾彼时已有些神志模糊,勉强看清了人脸,认住了曾有些许交情的冯若谷,本能地开口,气如游丝:“救……救我……”
冯若谷看了她许久,才认出这狼狈不已的女子是当日在古阳城惊艳山河的何怜月,也是思决谷中高傲强势的赵冰蛾。
他默然片刻,蹲下来握住了赵冰蛾的手,温言一笑:“赵姑娘……”
话音未落,便闻“咔嚓”一声,他生生卸了赵冰蛾的右手腕!
赵冰蛾脸色一白,冯若谷还捏着她的手不放,将人生生拖拽起来,凑到郭飞舟面前,笑道:“郭掌门,适才你曾叹息魔道现在收缩势力,难有扬名立功之机,现在不就有妖女送上门了吗?”
话音未落,赵冰蛾左手拔刀横斩而出,冯若谷猝不及防,刀下顿时腾起血光,然而那一刀没能深入,被一只手紧紧捏住了刃。
“飞鹰爪”郭飞舟,一双肉掌刚健有力犹如铁钳,伤人筋骨破其刀兵更是不在话下。若为寻常,赵冰蛾对他并无畏惧,到现在却如面修罗。
她一步步退后,身后却都是黄山派弟子,已经退无可退,眼见郭飞舟与冯若谷逼近,赵冰蛾忽然问:“色空在哪里?”
“贱人,色空大师被你所累禁足藏经楼,你还有脸问他?”冯若谷冷笑一声,“好在他是非分明,已立誓不再与你有所瓜葛,待明年今日恐怕就是无相寺首座大师了。”
赵冰蛾脚步一顿,左手握住右腕用力一推,然后抬头看他们:“他,怎么说的?”
这次回答她的人是郭飞舟,男子铁石般的脸上露出讽意:“色空大师说……‘既见如来,色即是空’。”
即见如来,色即是空;动心忍性,阿弥陀佛。
前所未有的疲惫伴随疼痛一起袭来,赵冰蛾这一次终于没强撑,仿佛崩到极致的弦终于断裂,她闭上了眼。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马车里,守在身边的人是赫连御。
“若非我们来得及时,阿姊你的人头就要成为郭飞舟和冯若谷的功勋。”赫连御将水囊递给她,“白道之人,佛门子弟,的确是比我们要慈悲为怀。正因如此,他们心里装了正气大义和芸芸众生,自然就容不下你了。阿姊,宫主毕竟与你有手足之情,你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温水入喉,冲淡血气,赵冰蛾脸上神情风云变幻,赫连御从她眼中窥见了悲愤、怒意、阴郁、不甘……然而这千般神色,最终都沉淀为令人生畏的傲气。
“色空不要我,我一定让他后悔。”赵冰蛾只手抚上自己小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要他,也会后悔。”
第167章 隐情
“我回去之后,跟兄长大闹了一场,最终赫连御出面说愿担此事,认下那孩子。”
赵冰蛾回忆往事的时候,就像一棵枯木焕发生机,然而没等抽枝散叶就被狂风摧折,最终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尖锐地刺破空气,不肯轰然倒下。
恒远浑身俱震,脸上神色几度变换,嘴唇颤抖:“不、不可能,我爹是正道大侠,他不会……”
“在你爹看来,在白道多少人眼里,他做得的确没错。”赵冰蛾勾起嘴唇,“正邪之间,立场相对,打不破顽冥自然就得墨守成规,他要杀我是名正言顺,我要报复也是理所应当,现在真相揭晓,你满意了吗?”
恒远忽然激动起来:“就算我爹结仇于你,可是黄山派上百条人命,总不会每一个都得罪了你!你纵子行凶,血洗黄山,难道这也是理所应当?”
父母败亡,同门惨死,昨日还伴随身边的活人转眼成了死不瞑目的尸体,青山秀水化作焦土满地,他一夕之间从骄子变成孤儿,背负千钧,举目无亲……这一切归根究底,是郭飞舟结仇在先,赵冰蛾报复在后,然而牵连其中的诸多无辜又该如何论处?
色空按住恒远的肩膀,年轻僧人在他手下不得妄动,眼眶一片血红,陡然间双膝跪了地,十指深深抠进土里,泪如雨下。
“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我爹报仇,为什么要灭黄山满门……那些新入门的弟子什么也不知,他们有什么错?又跟你有什么怨?”
玄素看着伏地痛哭的恒远,全然不见他平时冷静谋算的模样,分寸全无,情绪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