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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条小命。

    可他想起那个太上宫弟子抱着他亡命而奔,想起还在寺里的众人,多少顾虑和害怕最终都落在当日谢珉在望海潮下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死之前,你只需要学着如何成长起来,至于我死之后……我所背负的这些东西,就都属于你了,那个时候不要逃,也不能避。”

    那时他把自己的不忿和怨气都压在故作成熟的乖顺下,却不知道这拙劣的伪装归根究底依然是自欺欺人的表象,就像刺猬无论多么扎手,剥开后还是柔软脆弱的内里。

    只有经过世事的打磨,他才终于明白成长从来不是纵情肆意的前提,而是背负未来的根本。

    磨砺是长大的开始,挫折是成功的基石,长辈的荣光终成过去,少年的未来便始于足下如今。

    想到这里,谢离一拍脑门上的焦土,反手拔出背上的刀,插进了玄晓的队伍里,快速将自己所知说了出来:“无相寺里有杀手入侵,现在里面都乱成一锅粥了。我这一路过来没看到游走在外的敌人,可能都进了寺门或者埋伏在各处要道了。”

    玄晓心惊:“除了你,寺里还有人跑出来吗?”

    谢离摇摇头:“我从险路绕过来,没见到其他人。”

    玄晓深吸一口气,回头见玄通众人已稳住战局,目光冷厉下来,对自己身边人寒声道:“各位随我料理剩下弓箭手,叫他们一个都走不出这片林子!”

    他话音刚落,自己就当先跃上树去,还不忘带着最弱势的谢离。小少年懂事得很,晓得自己功力不如,便将气力凝于足下,“沾衣步”施展开来,竟不逊色玄晓身法多少,没做成累赘。

    林中共计十八名弓箭手,被谢离一记雷火弹炸死炸伤半数,剩下的被他们分了人头各自作战。谢少庄主从小到大砍过最多的就是木头桩子,直到适才不久才拿血开了锋,当时下手果断决绝,事后也没有余悸的时间,到现在面对厮杀,反而不再害怕,只有冰冷手脚在热血流淌中回温。

    这一番生死之争,又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才落幕。当玄通的长剑抹过最后一名杀手的咽喉,他因为脱力没站稳,差点直接五体投地面朝死尸,好在一直护在他左右的少年又撑了他一下,才让他勉强站住。

    罗梓亭汗湿衣衫,他脚步晃了两下,问道:“现在,回援?”

    人群中一名中年美妇拭去嘴角血迹,道:“尚有余力、伤势较轻的各位随我等回援寺内,功力耗损的留下照顾伤者,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免遭杀难。”

    这安排合情合理,玄晓一剑削断插在玄通腿上的箭头,从怀里摸出金疮药敷上去,撕开布帛草草包扎,然后将身上的药物都交给他,道:“你留下,我回去找少宫主。”

    玄通点点头,一手拽住还想跟着玄晓等人离开的谢离,道:“少庄主,你跟我们一路。”

    谢离刚抬起的脚生生顿住,他记挂薛蝉衣,有心回寺里瞧个究竟,却也知道那里面的情形必然比这里更加危险,自己到底还是有心无力,跟上去恐怕真要拖后腿了。

    他深吸一口气,应道:“好。”

    玄通想摸摸他的脑袋,手伸到一半又想起刚才的事情,觉得这个还不到自己腰杆高的孩子实际上已经不逊色风华少年郎,便收敛了这对待孩子的态度,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轻功不错,刀法也好,等会跟几个机灵的断后。”扫视了一眼身边伤残,玄通心里忧虑,面上却仍对谢离笑了笑,“少庄主,我们的背后交给你了。”

    一掌落于肩头,便似泰山负于风骨,此一承已是千钧之重。

    谢离握紧刀,绷着一张小脸,用同样郑重的口气回应他,依然是那一个字:“好。”

    第142章 故事

    玄素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这疼痛不似缺胳膊断腿那般撕心裂肺,只像密密麻麻的针尖扎进了奇经八脉,全身关节穴位阵阵隐痛,更有一股阴寒刺骨的内力附着其上,玄素刚起身便脸色一白,直接跪倒下去。

    “别动。”身后忽然有人开口说道。

    玄素听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一手扶着墙勉强坐直了,才发现自己是在一处山洞里,此地宽敞却极是昏暗,若非玄素乃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怕是都看不出背后那团黑黢黢的影子原来是个人。

    那人道:“你的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但失血过多,功力耗损,还是得休养两日。”

    玄素一怔,他被赵冰蛾弯刀砍伤的左肩还在作痛,但伤口却已经被包扎好了,白布上连半点血色也不见,只隐约散发着药物清苦的味道。

    定了定神,玄素拱手行礼:“多谢前辈……”

    那人笑道:“救你之人并非老衲,少宫主不必言谢。”

    随着他说起这句话,洞里亮起了一点灼色,盘坐在一块大石上的老僧吹燃火折子,扔在旁边的枯枝堆上。

    有了火光,玄素终于看清了那人面目,顿时惊住:“色、色见方丈?”

    眼见本已葬身火海的无相寺方丈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玄素差点以为自己见了鬼,等看到对方投射在洞壁上的影子才堪堪定心,忍不住生出一把狂喜——色见无事,那么端衡恐怕也平安。

    不等发问,色见方丈已对他竖起手指示意轻声,玄素屏息将内力聚于双耳,听到从洞穴深处还有数人呼吸的动静。

    他扶着墙站起身,跟着色见方丈朝里面走了一段路,绕了好几转才看见洞穴最深处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余人,个个双目紧闭瘫倒在地,身上大多染血,若非胸膛尚有起伏,玄素几乎要以为这是遍地尸体。

    再细细一看,玄素更是惊怒。

    他虽然幼年疯傻,但自十岁那年被治好后,记性便是极好,几乎算得上过目不忘。因此这么一过眼,他就很快认出这些都是之前被关在渡厄洞里的人牲,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

    洞里四十多人有半数出现于此,剩下的又去了哪里?被困洞中的西佛此刻又是怎般处境?

    他越想越忧虑,心急火燎时被一只枯瘦的手轻轻握住,怒火便似被冷水浇熄,任色见方丈将他带出,回到了之前所在的地方。

    玄素的脑袋里一片混乱,他一时想着那些不知生死的人牲,一时想着端清和色空,随着身体的不适,将他昏迷前对无相寺情况的忐忑也勾引出来,汇成了千言万语,偏偏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在这一刻无端想起已故的师父,端涯道长纪清晏为人温润端方,性情更是乐观不失沉稳,玄素从来没在自己师父脸上看到过惊慌失措的模样,曾一度认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天。

    直到端涯道长旧疾复发卧病在床,他才明白天也是会塌的。

    “生为凡人,也许能做到不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