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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死了便是背叛,半生被毁得面目全非,若不是得到沈无端和秦柳容夫妇真心相待,如今怕不是死了便是沦为废人疯子。

    楚尧是蜜罐子里泡着长,楚惜微却是在腥风血雨里爬过来。

    秦柳容爱他如子,可惜她虽生性温柔,到底不能言语,很多事情都不能剖白,沈无端更是个放养的性子,因此在楚惜微多年的岁月里,还是第一次听到来自长辈推心置腹的谆谆教诲。

    尤其端清冷情冷性,跟他没什么亲故交情,哪怕是为叶浮生着想,也有其他途径可走,大可不必来提点他。

    白发道长坦明的不乐意,是态度,也是把身为长辈的建议提了出来,让他不再像没头苍蝇一样凭着满腔意气去撞南墙,而应冷静下来,把目光从两人的狭小空间上移开,看向牵扯他们的诸般脉络,解开一个又一个经年日久的结。

    楚惜微承了这份情,却也在冷静下来后敏锐得察觉到端清的不同寻常,更从中体味到一丝不安。

    然而端清道长适才一番长篇大论,似乎是把积攒十三年的话都一并交待了,现在已经不复多言,伸手把面具扣了回去,又变成了鬼罗刹那般模样。

    冰冷的声音从面具后面透出来:“我言尽于此,愿你莫失莫忘。”

    眼看端清有离开的意思,楚惜微堪堪回神,终是没忍住,问道:“道长适才还没告诉我,三天之内你要做什么……之后,你会如何?”

    端清已经转身向来处走去,闻言只轻声道:“错便是错,既无可恕,合该惩处。”

    他说出这句话,就像放下心头久压的泰山巨石,那些付诸其上的沉重包袱,也随之轰然落地,摔了个粉身碎骨,又在风起时一干二净。

    风中混着霜寒,吸一口便如吞冷刃,寒入肺腑,却割裂开筋骨,流淌出尚未冻凝的热血来。

    楚惜微看着这个背影,蓦地心慌。

    他忽然想追上去,可惜脚下却像生了根,目光死死盯住端清背上那把剑,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测,再开口时却生生转了话锋,声音艰涩:“他曾说过,来年等春暖花开,想跟道长回飞云峰看看……”

    闻言,端清脚步一顿,却没回头,又抬步往前走了。

    楚惜微只听到了一个险些被风扯得支离破碎的字——

    “好。”

    第116章 枝节

    玄素这一路走得忐忑磕绊,好不容易带着叶浮生避过耳目回到左厢屋子里,已经过了丑时。

    此时夜深人静,玄素擦了把头上薄汗,满心忧虑地把叶浮生安置在床榻上,伸手探了探脉,只觉得气血凝滞、内息紊乱,似是内功出了岔子,但观其神色又像是中毒。玄素不知情,自然也不敢妄动,渡去一道柔和内力护住他心脉,这便去敲端衡的房门。

    出乎意料,端衡竟然不在房间里,玄素摸了摸床榻和茶壶,俱都凉透,恐怕对方是自去了云水堂便没有回来过。

    玄素拧起眉头,又思及叶浮生提起的暗桩一事,便没惊动其他已经歇下的弟子,而是踌躇片刻,往谢离和薛蝉衣所居房间走去。

    因着厢房本来就吃紧,薛蝉衣又从露华院搬了过来,叶浮生把房间腾出来给了这姐弟两人,自己则跑到玄素屋里分走一张长椅。顾念着男女有别,太上宫弟子都不往那房间去,玄素这半天更是绕道走,现在事到临头,他只好硬着头皮敲门。

    谢离虽是男儿,到底还小,薛蝉衣心里又装着事睡不安稳,干脆让他歇在床上,自己把长椅拖到屏风后头,拿练功当休憩,故而这动静一响,她便警觉地睁开眼睛。

    薛蝉衣悄声拍醒了谢离,姐弟俩各自握住了兵器,等到第二道敲门声起,薛蝉衣便隔着门低声问道:“谁?”

    外面传来刻意压低的清润男声:“贫道玄素,深夜冒昧寻薛姑娘,有事相询,不知是否方便?”

    太上宫少主玄素,薛蝉衣今天搬过来时只与其匆匆照了个面,观其形貌应是个修身自持的道者,何况自己现在受人庇护,怎么也不能拿大。

    她只思量了片刻,便把谢离往身后一挡,抽开门闩,道:“好。”

    玄素轻轻松了口气,然而深夜敲门已是不该,倘再进女儿家的房间更于礼不合。见到薛蝉衣开门,他反而退到屋檐下阴影处,道:“多谢薛姑娘。贫道今日有事外出,适才晚归不见师叔,不知薛姑娘可有他的消息?”

    薛蝉衣摇了摇头,她今天见过叶浮生便着手搬来的事情,之后便在房中休憩免惹是非,的确是不知道端衡的来去。倒是谢离从她身后探出头来,小声道:“道长应是和方丈去塔林了。”

    所谓塔林,也是香火鼎盛的大寺庙里特设祖茔,由历代高僧墓塔组成,虽无不可言之处,却是寺庙里的一处圣地,别说外客,就连寺里的僧人也鲜少能进入。

    无相寺传承多年,又盛名远扬,其中塔林近百座,其中还设有七座浮屠塔,意在囚恶伏魔,劝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此番牵动武林大会的葬魂宫右护法赵擎,便是被囚于其中一座浮屠塔内。

    玄素一怔,薛蝉衣拧着眉道:“阿离,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自见面起,谢离就跟在她左右,这一下午几乎没出过左厢院子,她都不知道的事情,谢离又从何得知?

    谢离道:“傍晚时阿姐你在整理屋子,我在院前踱步,遇到了一位师父。他本是来找玄素道长,只是那时候道长不在,便托我带话说端衡道长今日不归,与色见方丈去塔林看那被关押起来的魔头了。”

    薛蝉衣眉头未松:“那你为何不早些言说?”

    谢离看了玄素一眼,道:“那位小师父说……定要见着玄素道长才能说,且不可多言于旁人。”

    薛蝉衣总觉得怪异,这事听起来并不是十分重要,按理说可随意找人通穿留信,不必如此谨慎;可对方这般小心,却把消息告诉一个小孩子,借谢离给玄素传话,怎么想都有些问题。

    她考量一二,没理出头绪,只好对玄素道:“此事似有些门道,道长还应斟酌,倘若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也请不要客气。”

    玄素的眉头缓缓松开,道:“确有一件事,需要薛姑娘相助。”

    他这么说,薛蝉衣反而放心,毕竟断水山庄与太上宫无亲无故,自己姐弟二人虽与叶浮生有交情,到底还与太上宫无瓜葛,现在受了人家庇护,怎么也得出点力。

    只见玄素伸手入怀,摸出条挂坠,是拿红线串了银锁编成,可惜染上了血和泥,变得脏兮兮,怎么也不好看了。

    这是他在渡厄洞里从一个发疯的人牲颈上扯下来的,那男子披头散发衣衫褴褛,早已认不得什么,只有这条挂坠还算是完整。玄素回程的路上把它拿出来翻看,没发现什么明显的记号,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