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了剩下的余毒,好歹是让他有惊无险地撑过这关,只是他还没理顺内息,就见半路杀出个楚惜微,跟自家师娘杠上了。
一见楚惜微那双红眼,叶浮生就暗叫“糟糕”,这兔崽子是个死心眼儿,现在铁定是误会了,看那动手的样子活像是拼了老命。
他不担心师娘,毕竟从小到大端清道长哪怕没动过几次手,也是个能让他无形犯怂的厉害人物,只是担心楚惜微那不曾出口的隐患,生怕这小子又把自己玩脱。
楚惜微越打越心惊,他力在求快,意图以强制胜,然而端清始终都不急不慢,武学招式圆融贯通,总能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把他的劲力卸下,并不见得多么雄浑内力,反是借力打力,竟有如高山流水般绵延不绝,实在叫人心生无力。
太上宫避世多年,许久不见门徒行走,因此他对于这一门的武功谈不上了解,只晓得是走“平和中正、以柔克刚”的路子,但用这八个字来形容端清的武功,却又失于机变、弱于强盛了。
他心里急,《歧路经》的内力就开始作祟,下手愈发失了方寸,狠辣非常,招招直打要害。叶浮生看得怵目惊心,刚要上前拉架,就被端清一个冰冷眼神给钉在原地。
咬了咬牙,叶浮生还是运起轻功朝楚惜微赶过去,不料这人已经头脑浑噩,心中只有杀念,也不晓得是认出了他还是没有,竟然劈头一掌打来。
叶浮生抬臂架住他这一掌,后领就被端清拽了一把,道长将他扯到背后,冷声道:“此人功法出错,武息浮动,早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我在古阳城提醒过一句,不过他没上心……你退开些,他一旦进入这种状态就是六亲不认,你敢上前,他就敢杀。”
叶浮生听得心惊胆战:“没办法让他冷静下来?”
端清道:“打昏了,拖回去。”
叶浮生:“……”
端清说完这句话便提萧在手,指按箫管运起内力吹出一声短促破音,叶浮生听来只觉得有些刺耳,落在楚惜微耳朵里,却犹如惊雷在脑中炸开,顿时把三魂震飞了七魄。
翻滚的内力陡然一滞,就在这片刻愣怔间,叶浮生就欺身而近,连出三招点了他身上三处大穴,而后竖掌成刀砍在了他后颈上,刚才还发疯的人立刻连声也来不及吭,乖乖倒了下来。
叶浮生手忙脚乱地把人抱住,总算没让百鬼门主脸着地,转头就见端清放下玉箫,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俩这有碍观瞻的姿势。
他突然有点没来由地怂:“师娘……”
“走,去找沈无端。”端清收回目光,看不出喜怒,叶浮生也不敢揣测,赶紧扶着楚惜微在前面开路,向与孙悯风约定好的位置走去。
沈无端正在轻絮小筑喝酒。
他这人附庸风雅,从来都以白玉盏、琉璃杯做饮,现在却坐在萧瑟园中,背倚落光了叶子的大柳树,手里摇晃着一只巴掌大的小银壶。
这酒壶被叶浮生激动之下捏破过,后来又找人小心修补好,只留下了一道浅淡的残痕,落在沈无端眼里却很不是滋味,就像是曾经的一切都已面目全非,哪怕勉强拼凑了形容,也只是假充出来的破镜重圆。
那些年饮歌弹剑皆随风而去,他从来都不服老,可是在秦柳容逝世之后便觉伤感,如今知道顾欺芳死讯、端清下落不明,就更难过了。
小银壶里为数不多的“沧露”早被喝干,沈无端往里灌了没兑水的“天人醉”,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都说“酒入愁肠愁更愁”,饶是他酒量千杯不醉,喝了大半壶也有些扛不住了。
沈无端眼前都开始发花,看什么都是两个,本来就不大清醒的脑子更是成了一锅浆糊,哪怕是恍惚看到有人推门而入,也慢了两拍才问道:“谁……嗝……”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冷淡声音响起:“你喝多了。”
“没、没有!你……”沈无端一双朦胧醉眼看着来人,乍眼看去只看到了满目苍白,“你……谁啊?敢、敢管我?”
端清:“……呵。”
跟孙悯风合力扶着楚惜微的叶浮生听到端清发出这个字,顿时惊悚。就他的经验而言,每当师娘这样意味不明地“呵”一声,就代表心情不好想给人松松筋骨了。
他一只脚刚跨过门槛,闻言赶紧收了回去,对孙悯风道:“我们还是等会儿再进去吧。”
孙悯风还没把疑问抛出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面朝下扑在了地上。
端清一手抢过酒壶,抬腿把沈无端身下藤椅踹翻,没等扑倒在地的醉鬼发怒,就揪起他的衣领子与自己四目相对,声音寒冷如断冰切雪:“沈留,你睁开眼看一看,贫道是谁?”
一股内力窜入脉门狠狠刺了下,沈无端就算是喝了一斤“天人醉”就该被吓醒了,他浑身一震,一掌还没拍出去,就看清了面前这张脸。
向来嬉笑从容的百鬼门老主人,在这一刻呆若木鸡,哪怕是从眼神到脸色都流露出“不可置信”四个大字。
半晌,他梦呓般开了口:“你……端清?”
第86章 无极
沈无端觉得自己在做梦。
直到他运功压制了楚惜微体内暴乱的《歧路经》真气,才堪堪回过神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多年不见的老友,依然有隔世如梦之感。
楚惜微的问题说轻松是轻松,说严重也真严重。
他将《歧路经》与《惊鸿诀》功法合练的事情,沈无端早就知道,只是这死孩子从小就倔,打断牙也不多说一句,再加上秦柳容偏袒,沈无端也就一直按捺下来,觉得总有他撑不下去要来服软的时候。
可惜沈无端走了眼,他知道楚惜微倔,没想到能倔到头撞棺材板还不落泪,甚至还把棺材板给撞穿了。
楚惜微不肯放弃《惊鸿诀》,又咬紧牙关去修炼《歧路经》,本来是十分找死的做法,但大概老天爷眷顾这种胆大包天的傻子,不但没要了他的小命,反而让他在这种生死纠缠的折磨里摸索到了一条合二为一的崎岖小路来。
《惊鸿诀》重在机变,《歧路经》意在化用,“变”与 “化”看似两不相干,实际上却又有相通相成之处。楚惜微反其道而行,不以《歧路经》化别家武学为己用,而是以《惊鸿诀》打底,随着《歧路经》的境界变化而变,又以战养战磨合许久,倒是在“变通化用”一脉上比旁人更得心应手。
按理说这是好事,但坏就坏在楚惜微毕竟还太年轻了。
他对自己的根基缺乏了解,对武学的领悟也由于经验不足而欠缺,更不用提心境了。
没有内功的招式是花拳绣腿,心境不足的武学是空中危楼。楚惜微的内力、招式都远超同辈,就算是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大部分也不在他对手之列,但是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