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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回想起来却是惊大于怕的。

    他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道声音:“多谢这位……英雄。”

    顾潇欣然回神,这才有机会打量身边的少年,借着惨淡星光,隐约可以窥见个半大少年的轮廓,声音是正当这年纪的沙哑,但语气很是有礼。

    “不客气。”顾潇曲起一条腿,好奇地问,“你叫什么?”

    少年满肚子的话堵在嗓子眼儿,他哽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你不知道我是谁?”

    顾潇翻了个白眼,可惜黑灯瞎火无人得见。

    少年沉默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要从葬魂宫手里拼命救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顾潇叹了口气,“一个长得像肉丸子实际上也是个肉丸子的小孩儿涕泪交加地求我,让我去救他那被坏人抓去即将下锅的哥哥,所以我就来了。”

    少年一怔,随即喜出望外:“……阿尧?”

    “看来是没错了。”顾潇看向他,“所以,肉丸子的哥哥应该怎么称呼?”

    “……我叫,楚珣。”

    少年的回答简单明了,也诚挚无欺,顾潇反而沉默了。

    他没听过楚尧的名字,却听说过楚珣。

    大楚皇室以国为姓,当今圣上有九位皇子,其中被立为储君的大皇子早年病逝,只留下嫡长子作为皇长孙,为圣上所喜,赐美玉为名,是为楚珣。

    由于早有怀疑,顾潇眼下并不诚惶诚恐,只是有“果然如此”的平淡,紧接着就生出不祥的预感。

    “朝廷中有叛贼与武林势力勾结,走私兵器火药,暗杀各处要人,意图让各地镇守官员疲于应对,无力支援北方。然而眼见北方战事依然僵持不破,这些个亡命之徒便通过叛贼线报,找到了微服出宫的我和阿尧,打算将我们带去前线交给反王,威胁守关大将。”楚珣年纪不大,说话很有条理,聪明冷静得不像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我抓住机会放跑阿尧,也是希望他能把这个消息带出去。”

    情急之下的想法,虽然仓促,当时却也没有更好的做法。

    可惜肉丸子光长肉,没长脑子……这句话顾潇没说,而是换了比较委婉的说法:“可惜他太小了,不懂你的意思,只能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闯,希望能找到人来救你。”

    楚珣苦笑一声:“不管怎么说,能从葬魂宫手中脱困已经是大幸。”

    “现在就松口气还太早了。”顾潇捡起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几下,“动皇室的人,可是在拿脑袋拼命,他们这一次都会变成水蛭咬住我们不放。”

    楚珣:“我不能落在他们手里,否则后患无穷。”

    顾潇心里明白,楚珣以真名实姓相交,并非感念什么救命之恩,只不过是他眼下别无他法。

    他太需要一个能保护他回到安全所在的人了,怕死也好,大局也好,楚珣和楚尧都必须好好的,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个出身宫闱的少年将自己性命跟家国绑成一线,一同交付给自己这个陌生人,赌的不是人情冷暖,而是恩仇道义。

    顾潇若是应了,便如负千钧重担,举步维艰,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若是不应……

    他很久没说话,楚珣也安静地等着,半晌后,顾潇才开了口:“你想去哪里?”

    “……先去找阿尧,离北方越远越好。”楚珣心头一喜,努力在脑海中回忆,“距眠枫城不远的瑜州城里,守将陆大人是我九皇叔的亲信,素来亲民爱国,应是可信。顾大侠若能将我兄弟二人送到陆大人处,便再无顾虑,他日必定重赏以报!”

    顾潇扯了扯嘴角,肩膀上陡然压了这样重的担子,眼下根本笑不出来。

    第32章 轻狂(八)

    顾潇这十几年来走过最艰难的路,就是带着楚珣回金水城这一路。

    葬魂宫的杀手层出不穷,几番死里逃生,顾潇就算是艺高人大胆,现在也几乎成了惊弓之鸟,夜里哪怕一阵大点的风声,都能把他惊醒。

    他来时只用了两天,回去却耽搁了五天,那些杀手简直是无孔不入,哪怕路边一棵粗大点的老树,都可能在你路过的时候突然落下天罗地网。

    从死人手里夺了把刀,顾潇一路上就跟躲猫猫一样带着楚珣东躲西藏,把小时候闯祸躲灾的本事都拿了出来,依然被紧咬不放,五天下来楚珣身上添了伤,顾潇更是疲累到了极点。

    他从没有如此感谢师父师娘这些年来不容懈怠的教导,也从没有如此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些个嬉笑轻视统统被顾潇自己踩在了脚底下,他像沾水的棉花一样拼命从对手身上学习一切有用的经验,逼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更不仅仅用武力面对困难,还要学着抓住各种各样的机会捉隙突围。

    等到他好不容易暂时甩开追兵,带着楚珣回到金水城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的黄昏。

    顾潇筋疲力尽,仍是不敢大意,整个人绷成了拉紧的线,警惕着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他没有直接带着楚珣去那家客栈,而是在城里绕了大半夜、确认没有鬼祟跟上之后,才换了身打扮,带着楚珣去找楚尧。

    向掌柜的打听一番,得知这几日来无甚异样,只在三天前有一带刀女子来过,至今住在店里。

    顾潇心下松了口气,带着楚珣上了楼,先走到那刻印的房门前,隐约可见里面烛火通明。

    他敲了敲门,勉强挤出个笑容,模仿着店小二的口气:“新出的杏花酒,佐了糖渍梅子,客官要不要?”

    一声轻响,门开了,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电射而出,准确无误地揪住顾潇一只耳朵,以土匪的架势流氓的气质把他往屋里一拖,单手按在了桌子上。

    门外的楚珣被吓了一跳,呆若木鸡。

    “外边的,愣着作甚?进来!”动手的是个身着绛红衣衫的女人,长发高挽盘髻,除了斜插一支乌木簪外再无饰物,一手提着把玄色长刀,一手揪着顾潇的衣领,左腿抬起踩在凳子上,只一个眼神,就比楚珣曾见过的大内供奉更凌厉。

    楚珣犹豫了一下,看到顾潇投过来的眼神,还是乖乖进来了,顺手关上了门。

    这一进来,才发现床铺上隆起一小团,只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正是睡得猪狗不如的楚尧。

    一路风餐露宿、提心吊胆的兄长看到幼弟这天真不知愁的睡相,总算松了口气,转头只见那女人看也不看自己,抓着顾潇耳提面命:“好小子,胆儿肥了啊,什么事都敢管!”

    顾潇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疼疼疼!师父别、别揪我耳朵,扯掉了快!”

    “不听话的耳朵留着也无用,干脆割了给我下酒。”冷笑一声,顾欺芳倒是松开了手,回头一瞥那一站一躺的俩崽子,意味不明地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