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气:“还好文宣把丝帕命人送给我,说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那是当年太后赏给我,我将她转增于你,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又怎么会袖手旁观?”
“妹妹,我从未怀疑过你我多年的姐妹情谊。只是时过境迁,你我毕竟立场不同,若是贸然出手,我怕被有心人知晓,必然为人掣肘,又何苦给你增添麻烦。”
“若是大张旗鼓,岂不惹人怀疑?到时候身份暴露,于你于我,都没有任何好处。今日这一见,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再说,若是文磊少爷真的无意玉烟,将消息死死瞒下来,不让小郡主通知你,我又何苦逼女儿入火坑。”梅姨娘有些怅然:“有时候,生不如死的日子,倒不如死了干净。”
王妃一时便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是觉得眼前这位少时的闺蜜,思维模式还是不可理喻,但是想过来,当初若非不是她这种脱俗的气质与作风,自己又怎么会与她相知相交。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妃重重叹口气:“没想到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如今居然沦为一商贾的侍妾……”顿了顿,王妃才问道:“他知道你的身份吗?待你如何?”
“知道,只是不尽详实。”梅姨娘笑着:“他是个有担当的,只知道我是罪臣之女,流落烟花之地,花重金将我赎了出来,却没有对任何人吐露一句,也没有问过我那些过往,并不知晓我是谁家的女儿。从北方的流放之地到如今的燕州城,只怕别人以为我早就已经死了。如今我的日子还算过得去,也就罢了。”
王妃越发惆怅:“那三小姐……”
“王妃不必为难,我不过是想给她一条活路。进了王府,或为侍妾,或为通房。王妃既然已经知晓她是我的女儿,自然不会由着她被人欺负。如此我也就心安了。”梅姨娘早就有打算。
“好。”王妃答应的干脆利落:“我必保她衣食无忧,只是文磊……他到底成年了,不是我可以掌控了。”
“无妨,总比送进庵里好。若真是送过去,只怕有心人,就不只是要她青灯古佛那样简单,我怕是想害她的性命。”梅姨娘说着将方玉烟被人下药堕胎的事情说了一遍,王妃听的勃然大怒:“是谁这样大胆,敢谋害天家子嗣?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必了,一切有看造化。”梅姨娘阻拦道:“我在外生活,日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像当初我诞下女儿,陈氏非要抱过去养着,我拼死争取,可老爷说,不要惹有心人记恨,若是被人惦记上,身份就有暴露的危险,即便是被她抱去,只要日日能见到,如同在膝下一样……”
“我所作的任何事,都得注意不要太显眼……”梅姨娘十分失落:“可我后悔了。我早知道玉烟会被她养的如此无法无天,嚣张跋扈却又蠢笨无知,我……我……”
梅姨娘咧诺着,眼眶湿润了,慢慢的说:“可如今她已经牺牲,我若是此刻撕破脸,那这些年的隐忍岂不是全都白费?”
“我知道了。你安心过你的日子吧。”王妃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天可怜见,让我还能为你做一些事情,她到我那里,你且放心吧。”
方玉烟身份低贱,要想有个正式名分,只怕是要受到百般阻挠,还不会成功。
梅姨娘又是躬身拜了三拜,王妃急忙将她扶起:“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自然遵从你的意思。文磊下来一趟惹出这样的事情,我已经决意带他兄妹二人回京城了,此后路途遥远,你要自己保重。”
梅姨娘重重点头,泣不成声,半响又道:“王妃其实不该当面就留我下来……”
王妃听后黯然,才道:“我自小就不如你蕙质兰心,聪明机灵。方才是乍一见心欢喜,情急之下没忍住。”但是到底是天家媳妇,已然明白梅姨娘的意思,笑着道:“你不必担忧。”
待二人说完话出来,陈氏已经命人备了酒席,恭恭敬敬请王妃入席。
王妃却指着梅姨娘厉声呵斥:“好一个刁妇,本宫念你诞下女儿辛苦一场,问你些秉性德行,你一问三不知,那也就罢了,连亲生女儿都交由别人抚养,可见是个狠心之人。本宫提醒你几句,你不知感恩不说,竟然还敢质问我儿,为何坏你女儿名节?罢了罢了,若不是我儿年岁渐长,看在方玉烟腹中胎儿的份上,我暂且收回去给我儿做通房侍婢。你居然还挑三拣四,嫌太低贱?你又是什么身份……”
梅姨娘跪在地上惶恐战兢,却不辩白一句。
王妃瞧得心下不忍,将头撇过去,不理会陈氏的讨好意味,怒道:“还吃什么饭?走!”说罢命人寻小郡主去。
陈氏忙呵斥梅姨娘:“还不回你屋里去,得罪了贵人,是想连累方家满门吗?”
又陪着笑脸对王妃:“能做个通房,已是小女天大的福气。只是……只是……”她见王妃满口子嗣为重,终究是不敢隐瞒:“只是小女今日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腹痛不止,请了大夫来看,说是难免影响腹中胎儿。”
“这样!”王妃漫不经心,抚弄着发髻上贴的小花钿,“那就是她命不好,再怨不得我磊儿了。”
陈氏见她并不怪罪,也不是一心要娶方玉烟过门的意思,反而是可有可无,未曾将方玉烟放在心上,心下安定了大半。又开始劝留下来用饭,说席面已经准备妥当。
“放肆。”一位随行嬷嬷呵斥道:“无知刁妇!王妃既然说话,那就是旨意,你等听命便是,哪里有讨价还价之理。”
陈氏吓得大惊,忙跪在地上磕头:“小妇惶恐,小妇不知,王妃恕罪!”
王妃看也不看她,将小郡主拉着:“走了。这一趟真是晦气,脏了本宫的鞋底。”她点着小郡主的额头:“若不是缠着闹着,非要本宫过来瞧瞧什么没出世的孙子,本宫才懒得来这样的人家……”
小郡主嘟着嘴:“哎呀,母妃,你就当是女儿想临行前见见贤姐姐罢……你呢,不过是陪女儿过来的。”
王妃宠溺的笑笑,如身边并无她人一般,拉着小郡主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去。
陈氏等忙跟在后面,一直送到大门口上了软轿,又盯着软轿走远了,才敢回府。
一进后院,就对金娘子等人吩咐:“去把三小姐接到我院子里休养,好生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叫你们好看!”
“是,夫人。”金娘子答应着,又迟疑道:“可她肚子的孩子?”
“那就看她的造化。若是保得住,她就是荣华富贵。若是保不住,那就听天由命,叫去庵里的马车也照常准备。后日,不是上京城去王府,便是出燕州城去尼姑庵!”陈氏冷冷道:“再去打听打听,梅姨娘她跟王妃都说了什么?”
金娘子领命而去,方玉露等在鹤寿堂,迎上来:“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