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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气熏得酸涩,遂反问道:“大人以为呢?”

    多日以来,我刻意让自己不去想施哲所提的问题。隔着半透的纱帐,我仰面呆望着梁上的蜘蛛穿梭不住,稀薄的网亦是“苦心孤诣”。银杏正要熄灯,我竟莫名心慌起来,于枕上转头道:“留着吧。”

    银杏一怔:“点着灯如何能睡好?”

    我微笑道:“我从前爱点着灯睡,无非费些灯油火蜡罢了,不妨事。”

    银杏迟疑片刻,终究把灯移得远些,又掩上纱罩。烛光温和了许多,似兵燹燃起的一缕火焰,刻意涂抹了烟花的柔糜与美好。银杏道:“奴婢服侍姑娘这么几年,从不知道姑娘有这样的习惯。”

    我合目道:“有好些年了。那时候你还没到我身边。”

    银杏知道我不喜欢说起昔日在宫中的事,因此也不多问,只坐在帐前道:“这位施大人也太过小心,明明说好的,还要特来问一问。既无益处,还给姑娘添了烦恼。”

    我叹道:“这是掉脑袋的事,若不亲自问一问,自是不能放心。”

    “掉脑袋?”银杏呆了片刻,忍不住问道,“其实施大人说得有理,姑娘若早一些揭发公子,邢陆两家当不会灭族才是。”

    我笑道:“你是说,是我害得邢陆两家灭族的么?”

    银杏一扭身,瞪起眼、扁起嘴道:“姑娘明知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做什么都有姑娘的道理,奴婢只是问一问罢了。姑娘想答便答,不想答,奴婢不问便是了。”

    我亦觉好笑,不觉侧过身子,曲臂为枕:“你曾问过我,为什么信王夫妇不迟不早,偏偏挑了我留在京中的时候刺杀先帝。”

    银杏道:“姑娘一直也没有答奴婢。”

    我笑道:“因为若早了,一来皇长子没有出生,若是兄终弟及,如何能让信王掌权?更不可能禅位于信王。二来太皇太后若在世,即便皇长子即位,也轮不到皇太后代上行禅让之事。需等这一生一死,方能成事。”

    银杏恍然道:“原来如此。若再晚一些,恐怕先帝废后。所以信王挑了这个时候动手,而姑娘刚好就在京中。”

    我叹道:“无论何事,都要挑合宜的时机。尤其是处在暗中的人。”顿一顿,又道,“论起时机,咱们也该去青州了。”

    银杏笑道:“那奴婢明日就收拾物事,到时候绿萼姐姐被打发回城去,只怕要不高兴呢。”

    三日后,我离开仁和屯,扬言要去青州。母亲与朱云送我上了船,便带着绿萼回城去了。行船十数里,我吩咐靠岸,命银杏继续乘船东行,我则孤身一人易服改装,坐易珠的车回城。

    我本以为易珠会派心腹家人在岸上接应我,不想她亲自出城来。易珠一改平日的盛装华服,只穿了一件青灰色布衣,以逍遥巾裹髻,愈发显得肌肤明净,风姿卓荦。我亦改扮作男装,青衫磊落,与她遥遥呼应。易珠轻摇折扇,春风动发:“姐姐特意让我来此,就是为了坐我的车回京?这般掩人耳目,却是为何?”

    我笑道:“有些要事,必得留在京中。只怕还得在妹妹府中叨扰几日。”

    易珠一面请我上车,一面笑道:“姐姐住在我家中,正求之不得。姐姐若真的去了青州,我那五千两银子还不知问谁讨去。”

    我拂一拂袍角的露水,掀开纱帘望着银杏的船顺流东下。朝阳如锦,柳丝如烟。原野村落如画,乘风缓缓游移。我拉着易珠坐定了,方笑道:“多亏妹妹接济,否则我的新平郡侯府,当真是支撑不下去了。”

    易珠笑道:“真算起来,这五年姐姐应该得了不少赏赐,况且府中的人少,绿萼又是能干的,如何竟入不敷出,来问我借银子?妹妹很是好奇呢。”

    我笑道:“我在外面开销大,放手撒钱也没有算计,自然入不敷出。”

    易珠倒转扇柄向我点了两点,笑道:“姐姐这话哄旁人倒还罢了,休想哄我。罢了,姐姐自有姐姐的用途,若不够,我这里还有。”

    我笑道:“多谢妹妹,钱已尽够了。待我周转过来,让小钱送到妹妹府里去。”

    易珠笑道:“好啊。不知姐姐能不能添上点利息?”

    我一怔:“利息?不知妹妹日常放贷,利息是几厘几分?”

    易珠道:“银钱上的利息有什么稀罕?便是不要本金也没什么。我要的利息,只怕姐姐不肯给。”

    我心中一动,微笑道:“这利息肯不肯给,要妹妹说了我才知道。”

    三月廿一日,是已故信王高思谦一周年的忌日,信王太妃与高旸夫妇去了墓园,又去城外的寺庙做法事。汴城府和大理寺的官兵衙差都被差去城外搜寻要犯。清早起身,还未更衣,便听两个小丫头在外间议论,李万通又要进城说书了。

    易珠将我单独安置在后花园的小楼之中,并派自己的心腹淑优并四个丫头两个小厮来服侍。小丫头捧着镜子,淑优在一旁调弄胭脂,一面笑道:“李万通进城,今天西市所有的买卖都不必做了。”

    我低头把玩着淑优亲自穿好的米珠红玛瑙珠花,微微一笑道:“李万通的名声竟传到深宅大院里来了,连你们都知道他几时进城了。”

    淑优笑道:“李万通惯说宗室权贵、豪门大户的逸闻,每常说中,听的人自然就多。深宅大院的人家,也才更关心别的深宅大院有什么短处和私隐好拿捏,因此恨不得请到府里来说呢。只是那李万通不肯罢了。”

    我笑道:“这也有理。”

    淑优又道:“自君侯回京,足不出户已有数日,想来闷得很。不若去樊楼坐上半日,听听那李万通说些什么,聊解烦闷。”

    我颔首道:“也好。只是一个人去未免无趣,不知你家夫人可有兴致同去?”

    淑优笑道:“这有何难?待奴婢遣人去问一问。”于是我依旧换上青衫,以幞巾裹发。不一时,小丫头回来禀道:“夫人说连日闷在家中也是无事可做,李万通好容易进城一次,自然要去听的。这会儿夫人已换好了衣裳,车也备下了,单等君侯过去呢。”

    于是我与易珠早饭也不吃,径往樊楼去了。樊楼恰剩了最后一间临街的雅阁,我和易珠连呼幸运,立刻付清了银子,兴冲冲地往楼上钻。

    咸平十七年的冬天,我便是坐在这里,听李万通说高旸在桂阳任上屠灭蓝山城、与妙尼智妃相恋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