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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摇头道:“不必,人太多反而惹人生疑,你在家中等我便好。母亲万一有事寻你,你不在也不好。”转眼见绿萼正站在檐下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没有理会她,独自一人出了后门登车而去。

    车中坐了一位小姐,上着白色纱衫,下着墨绿色齐胸襦裙,手执一把草虫纨扇,眉间隐有忧色。果然是我新年时去信王府做客时跟在启春身边的小姐,乳名唤“彤儿”,大名唤高曈。窄小的车厢中见礼不便,于是只欠身致意。一时车动了起来,我问道:“小姐怎地亲自来了?”

    高曈道:“大人肯屈尊去看哥哥,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母亲一早便嘱咐我亲自来接。况且此事非比寻常,旁人来彤儿也不放心。”

    车厢中只有我和高曈,角落里堆放着几只包袱和一只梅纹雕花的填漆食盒。王府的一个小内监和一个小丫头并肩坐在外面赶车。我向外望了一眼,回头问道:“敢问小姐,只有这几个人去黄门狱么?”

    高曈道:“自然。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说罢压低了声音道,“外面的两个一个是母亲的心腹,另一个是我的贴身侍女,大人放心。只是,还要委屈大人扮成我的随从。”

    我挽起衣袖,微微一笑道:“一切听从小姐安排。”

    高曈打量我的服饰妆扮,露出感激的笑容:“彤儿还要多谢大人肯来看望哥哥。嫂嫂不在,母亲又病了,哥哥在狱中正没个可以商量的人。大人肯去,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忙道:“不敢,玉机只是有些事情想当面请教世子殿下。信王好么?王妃的病好些了么?”

    高曈道:“母亲病得很重,不然今天定然亲自来了。至于父王……”高曈垂首,吞吞吐吐道,“父王这会儿在府里和几位姨娘饮酒作乐,今晚的事自然是不敢告诉父王的。”

    信王如果停止了饮酒作乐、蓄养姬妾,那才奇怪呢。我又问:“王爷可有什么法子搭救世子?”

    高曈别过头去,含着一丝怨怼道:“哪里会有,不过等死罢了。反正父王有许多儿子——”忽然哽住,几乎要哭了出来,“也不在乎哥哥一个。”

    我摇头道:“等死?玉机不信。”

    高曈平复片刻,叹道:“父王亲自去景园求圣上,谁知圣上只一味和父王饮酒下棋,只说已经派钦差去西北查了。又说即便查出来有罪,也是哥哥一个人的罪,父王不会削爵,王府更不会被株连。至多也就是换一位世子罢了。”说着笑意凄凉,“父王就这样高高兴兴地回来了,一副高枕无忧的模样。母亲听说,病得更重了。幸而黄门狱的狱吏与王府还有些交情,收了银子,准我们随时去看哥哥。不然,母亲恐怕要绝望。”说着流下泪来,“彤儿不敢想。”

    “至多也就是换一位世子”。我能想象皇帝说这话时的讥讽、揶揄、冷眼和试探,信王听这话时的谄媚、感恩与无奈。他是废骁王高思谏的同母弟弟,是皇帝刻意优容与防范的人,他本就无路可走,“世子的罪并不是死罪,王妃又何至于绝望?”

    高曈的叹息中夹杂一丝愤然,如厚厚暗云中一道又细又快的闪电:“大人有所不知,自从哥哥出事,姨娘们仗着父王的宠爱,专做耗生事。最可恨的是,父王整日喝得烂醉,竟然也不理会。昨日有个姓宋的姨娘,错倒了母亲的药,害得母亲病发难忍。父王听罢不过一笑了之,也不问母亲好不好,依旧和两个歌姬饮酒作乐。父王好生狠心!”

    我心念一动:“姓宋?莫不是从前在马房里被当作上马石、肉凳子的那个女子?”

    高曈诧异道:“大人如何知晓?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彤儿还只有七八岁,是听别的姨娘说起才知道的。”

    当年高旸第一次接我出宫时,就把宋氏带来让我踩着她的背上车,想不到她竟还能重获信王的宠爱,倒也不易。我嘲讽地一笑:“偶然听闻罢了。”

    高曈若有所思地看了我片刻,没再追问,只怯怯道:“大人,哥哥会好好回府的吧?”

    我摇头道:“不好说。”

    高曈满含希望道:“彤儿听说圣上对大人言听计从,只要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我淡淡笑着,打断道:“市井传说,高小姐也信么?”

    高曈双唇一颤:“只要哥哥能得救,彤儿……什么都愿意信。”

    正文 第226章 女帝师四(20)

    高曈亦是姨娘所生,却得嫡母和兄嫂如此信任,不但启春带在身边会客,还被王府推荐进宫选女官,更在王妃病重之际,代嫡母大胆筹谋。她对高旸的痛惜与关切,着实令人动容。我却无法安慰她,于是转了别话:“世子殿下如今可还好么?”

    高曈道:“他们把哥哥关在最通风的地方,每次出来见人时,也都让他沐浴更衣。只是牢饭难以下咽,哥哥瘦了些。牢房闷热,又多蚊虫,哥哥身上到处又红又肿。”

    我微笑道:“世子自幼习武,习武之时,吃的苦比这些多。”

    高曈道:“虽然如此,母亲还是心疼不已。再加上哥哥入狱半个月,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提审,真真是寝食难安,度日如年。”

    我淡淡一笑道:“王妃爱子心切,自然寝食难安。世子殿下在狱中可也是寝食难安么?”

    高曈欲待答话,忽然一怔,侧头思想片刻,含一丝疑色道:“这……好似并没有。哥哥很镇定,每当母亲去看望时,哥哥还时常宽慰母亲。”顿一顿,又道,“母亲放心不下,也问过狱吏,哥哥每日都做些什么。狱吏说,哥哥不是静坐,便是看书,夜来无事,便脱了衣裳练功,每日睡得早,起得也早,沉默寡言,也不与旁人交谈。狱吏还说,常听人说起哥哥在桂阳剿灭南蛮的英勇果决,却想不到哥哥是这样一个沉稳安静的人。”她微微松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如此说来,莫不是哥哥心中已有成算?”

    我微笑道:“既然世子殿下不以为苦,王妃和小姐大可宽心。”

    高曈垂头叹道:“只要哥哥还在牢狱中一天,母亲是怎么都宽不了心的,我又是个最没用的人。如果嫂嫂在府里,母亲也不用怕那些姨娘了。”

    我关切道:“世子出事后,府上给启姐姐送信了么?”

    高曈道:“嫂嫂偶尔写信给母亲,虽说也会告诉母亲自己在何处,但在一处总不过三五日,不待回信送到,便又去了别处。现下不知嫂嫂在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