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扯住我的胸口,伸过脸来厉声道:“妖孽!你可想过今日么!”
离得太近,反而看不清楚她的脸,只看见她眼中的兴奋与憎恨、快意与杀意如烈火般熊熊燃烧。血在她肌肤的纹路中摸索蔓延,沿着她疯狂的笑意滑落在她耳鬓。心疼病开始发作,我又呆又骇,说不出话来。她将我按在地上,扬起银簪,簪子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我的心口,如桃花层层绽放。我想闭目待死,偏偏眼睛却合不上。
她的手臂刚要落下,忽然头颅一震,眼里的火如被海水浇熄一般,瞬间涣散。几乎同时,她身躯一震,五指一松,银簪掉落在我身上。她的身体重重地压了下来。绿萼爬起身来狠狠地将她推开,俯身抱住了我。
启春跳了进来,飞起一脚,踢在那女子的腰间。接着飞跃过去,抬起右脚,踏在那女子的胸膛上。那女子仰面而卧,一动不动。启春蹲下身子,伸指探她的鼻息和颈间的脉搏,摇了摇头。
我惊魂未定,绿萼也喘着粗气。耳边骤然响起了许多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有刺客!”“杀人啦!”……
启春转头喝道:“乱叫什么!都出去!”众女不敢违拗,都退出了景灵殿。启春又命人将银杏抬出去医治,这才俯身接着查看尸体。
绿萼颤声道:“姑娘,你怎么样?”
我木然摇了摇头,扶着她的手慢慢站了起来。但见正殿对面的高墙上,一个白色的人影转身跃下,几个起落,已在视野尽头。有男子戒备的声音隐约响起:“何人?!”
绿萼惊呼,语无伦次道:“那人……那人是今早……的那个人么?!”
我抚胸半晌,方道:“你也看见了?”
绿萼点了点头,后怕得落下泪来,但碍着启春,不敢大哭。忽听启春道:“她已经死了。妹妹若还好,就来看看此人。一会儿掖庭属和刑部来了,就看不到其中的精妙之处了。”
我听她说得奇怪,忙道:“这就来。”绿萼拉住我道:“姑娘,死人……就不要看了吧。”
我已见过父亲皮肉破碎的尸体,自也不怕看一个年轻女子。我没有理会她,径直向启春走去,一面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启春指着尸体的脸问道:“妹妹认得这个女子么?知道她为什么要来刺杀你么?”
我摇头道:“我不认得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杀我。”
启春将尸体稍稍抬起,指着脑后和背道:“这两处伤口,看起来都很小。”
我蹲下,但见尸体背后红了一大片,脑后有洞创,流血却少。不过一会儿,血已在发丝间凝固成一团黑色。启春指着她背上的伤口道:“有一件暗器——或是弹子,从她背后激射过来,打中了她的心。这是致命伤。”
我摇了摇头道:“我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姐姐听见了么?”
启春道:“我也没有听见火铳的声音,但是我听见有尖锐的啸声从我耳边过去。应当是有人远远地发了一件暗器,打死了她。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和绿萼说‘今早的那人’,妹妹刚才看见什么人了么?”
我转头,指一指门外的高墙,却见眼前白茫茫的都是人,堵在景灵殿门口向里张望。“刚才我看见一个白衣人从高墙上跃了下去,也许是那人发的暗器。”
启春站起身,皱了皱眉。人群散开,让出一条道来。启春看了看墙头,又看了看我倒地之处,道:“这么远也能打过来,还能一击致命。这准头,这力道,若非武功高强,就是使用了机括。”
我好奇道:“姐姐能看出来是什么暗器么?”
启春道:“两件暗器都在她的身体里,要等汴城府验过了才知道。我不是不能剖出来,只是于规矩不合。”说着看了我两眼,赞叹道,“经此变故,妹妹还能如此镇定。”
我一怔,道:“姐姐过誉,我只是呆,实在算不得镇定。”又屈膝道,“还没有谢过姐姐相救之恩。”
启春摇头道:“离得太远,心有余力不足。幸好你平安无事。”又握紧我的手抿嘴一笑,“可见呆也有呆的好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劫后余生,至此方才回味过来,我颤抖着双手道:“虽然如此,我依旧感激姐姐。”
正文 第178章 女帝师三(40)
忽听得外面有男子的声音高呼回避,门口人影散乱,高旸带着七八名卫士冲进殿来。只见他手持宝剑,红着眼,噙着泪,双眉紧蹙,神色焦灼。待看见我和启春安然说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侧过头去,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条细细的银色泪痕。启春迎上去道:“凶手已然伏诛,殿下不必担心。”
高旸将剑交给身后的侍卫,携了启春的手道:“我就知道你会冲进来。可有受伤?”
启春摇了摇头。高旸一揖,不徐不疾向我道:“朱大人受惊了,大人无恙么?”
我还礼道:“多亏有世子王妃在这里。”
高旸点点头,放了启春的手,自去查看尸体。一弯腰,一滴清泪掉落在血泊之中,如那夜幽暗的汴河边一盏溶溶澹澹的羊角风灯,不动声色地晕开冰冷的夜色。
高旸看了看尸体,道:“此人是从背后被人杀死的。”
启春道:“是被暗器穿心而死。”
高旸道:“不错。我手中正好就有两枚暗器。”说罢从袖中掏出两枚黄澄澄的三棱小梭,只有小指尖这么大,后面微微凹陷。
启春接了过来,在手心里掂了掂,道:“虽然小,却有分量,是黄铜打的。殿下是如何得到的?”
高旸道:“刚才那边墙上有个人跳了下来,我便带人去追。他向我们打了几枚暗器,这才脱身。”
启春问道:“可有人受伤么?”
高旸道:“放心。那人有意打偏,只是不想让人追到他而已。我已经派人知会了汴城府,让他们闭城大索。”
启春道:“好。待验过尸,就能知道究竟是不是墙上那人杀死了她。他并不想和朱大人照面,却暴露了自己所用的暗器。如果我是他,便会即刻出城。待得闭城,就太迟了。”
小小一枚三棱梭静静躺在启春雪白的手心中,阳光下,打磨的纹路清晰可见。我拈起三棱梭道:“这像是新打的。而且此人应当相当阔绰。黄铜价贵,这么实心的一团,洒豆一般就扔出去了。姐姐是习武之人,可认得这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