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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叹道:“姑姑多番为她求情,瑶席姑姑也宽容她。她一时为长公主驱使,一时又为皇后卖力,真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

    芳馨微笑道:“红芯姑娘心气高,只是不得要领。姑娘可要传她来问一问么?”

    我摆手道:“又何必多问。姑姑去告诉瑶席姑姑,就说我的意思,让她随意寻个错处,打发她出宫便是了。她既照长公主的意思行事,想来她便是回了府,长公主也不会苛待她的。”

    芳馨神色一动:“姑娘仁慈。说不定红芯便是看准了这一点,因此借以出宫。毕竟她被姑娘斥逐,在宫里是没有前程了。”

    我起身叹道:“想通了是最好,回了长公主府,长公主也许还能重用她。”

    咸平十四年三月十七日,升平长公主下嫁谢采薇的哥哥、理国公世子谢方思。三月二十二日,依照升平长公主的旨意,内阜院安排我迁入漱玉斋。因红芯不小心将皇后赏赐的玻璃绣屏砸碎,瑶席便支会内阜院,遣红芯出宫了。

    升平长公主尚未和亲之前,住在玉茗堂三楼的寝室中。自她从北燕归来,因腿脚不便,便移到底层东耳房居住。我喜爱玉茗楼的视野开阔,便择了三楼的寝室居住。推窗向东望去,便能看见慎嫔所居住的历星楼。漱玉斋草木葱茏,遍植佳木。我常常倚在秋千架上,面对盛开的玫瑰读书。自从小简说皇帝曾提起我当年在紫藤花下读书的情景,我便再也不去益园读书了。

    日子过得波澜不惊。舞阳君的情夫奚桧还没有找到。前线班师,皇帝忙于军政,也无暇去看望皇后和周贵妃,平素都是张田二位女御随身侍奉,宠爱冠绝后宫。

    四月的一天,艳阳高照,我吩咐文澜阁的内监晒书,自携了一本《易经》坐在小桥栏杆上随手翻着。日光无情抽打着字里行间,书尘漫天飞扬。桥下的小池之中,几十尾硕大的锦鲤自在悠游。青石嶙峋,碧波盈盈,郁菁丛生,翠萍靡靡。晒书场上传来宫人们嘻嘻哈哈的说笑之声。

    池水并不深,一眼见底。我想起徐嘉秬和红叶都在这里溺毙,便满心不自在起来。一个神思恍惚,险些翻身掉入水中。忽觉手臂被人拉扯住,一个熟悉的少女声音道:“大人怎么坐在桥上看书,小心落水。”

    我忙扶着栏杆站起身,定神一瞧,但见眼前少女一身白衣,头戴银环,容貌虽不出众,却甚是可亲。正是苏燕燕。自从她被废黜为奴,在守坤宫服侍皇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蓦然相见,甚是意外:“许久不见妹妹了。”

    苏燕燕行礼道:“奴婢参见朱大人,大人万福。”

    我笑道:“妹妹不必多礼。”

    苏燕燕笑道:“奴婢已不是女巡,大人不可再用昔日称谓。”

    她虽被废黜,却未见消瘦。面色红润,眸光亮如星辰。我笑道:“妹妹虽遭困厄,却风采不减。还以姐妹相称便好,不必拘束。”

    苏燕燕欠身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说起来,妹妹蒙姐姐救命之恩,还未言谢。若非姐姐勘破悬案,寻到真凶,妹妹恐怕已不在世上,连带着父亲也要受牵连。”说罢深深行了一礼,“姐姐活命全身之恩,妹妹没齿难忘。”

    我淡淡道:“何必言谢。三位女巡之中,妹妹罪责最轻,倒不至于牵连令尊大人。如今华阳公主将满五岁,这侍读之职,非妹妹莫属。”

    苏燕燕道:“待罪之身,不敢望进。”

    我笑道:“姐妹之间,只管说这些做什么?妹妹这会儿来文澜阁做什么?”

    苏燕燕道:“皇后命我来文澜阁选两册书看。姐姐常日在文澜阁校书,便斗胆请姐姐做主挑几本,也省得我费精神。”

    我笑道:“这有何难?只不知娘娘要看什么样的书?”

    苏燕燕道:“娘娘近来身子不爽,连绣花也没有力气了,想看些传奇杂说解解闷,姐姐这里可有么?”

    我指着晒书场道:“那边晒着的便是。”只见几个小内监捧着书坐在石头上读得专心,于周遭嬉闹充耳不闻。

    苏燕燕望了一眼,笑道:“若不是传奇杂说,谅他们也不能读得如此专心。”

    我携了她的手到晒书场中择了五册书,又问道:“前些天请安时,皇后的精神尚好,怎么忽然……”

    苏燕燕叹道:“哪里好了,不过一口气撑着。娘娘自生了祁阳公主,身子便一直亏着。接着监国大半年,又太过操劳,更兼这阵子心气郁闷,这才病了。从前天开始,太医日日请脉用药,整个椒房殿竟是焙在药罐子里的。”说着眼底一湿,“陛下也不来看,娘娘也不准下面的人去禀告。”

    我心下恻然:“如今是谁常去侍疾呢?”

    苏燕燕道:“昨天弘阳郡王殿下前去问安,在寝殿中奉药侍疾。娘娘说,殿下年纪还小,怕过了病气,不许他再来了。如今是史姑娘侍奉得多。”

    正文 第95章 女帝师二(24)

    史易珠,这本也在意料之中。皇后病了,宫中诸事无人料理,史易珠自幼理家,皇后素来喜欢,此刻自然倚重。我忙道:“娘娘病了,我竟不知道。这就随姐姐前去守坤宫请安侍疾。”

    苏燕燕指着我手中的《周易》,樱唇一弯:“易曰:狐涉水,濡其尾。[40]比起旁人,姐姐果然是个有始有终的。”

    我淡淡一笑:“娘娘待我不薄,故铭感恩德,不敢有失。”

    四月十五日,照例随帝后去拜见太后。皇后虽然身子不好,却也用胭脂撑出好颜色,勉强去了。熙平长公主更是如往昔般早早入宫了。

    从济慈宫出来,我便径直去了文澜阁,一头扎进幽暗清凉的书库中。两个小内监在我身后,一捧莲花鱼子小砚,一捧书录。我左手提着一盏琉璃灯,右手执笔,在书册间指指点点。如此站了半个时辰,只觉双膝僵硬,便出去歇了片刻。

    回到书库,行到最幽暗之处,灯光一晃,猛觉身后多了一人。我大惊,心头似被巨锤沉沉砸下,惊颤不已。左手灯座在地上跌得粉碎,幽焰蹿起,归于寂灭。

    两个内监忙一左一右架住我,方不至于跌倒。只见一个青白人影从漆黑的角落里闪了出来,盈盈道了万福:“大人何至于如此害怕?”

    我神魂未定,但见此人身着青玉色半袖纱衫,身量纤细,神情淡漠。发间一枚猫眼蝴蝶簪在黑暗中宛如幽怨双目,明亮而冷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