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笑了下,轻轻敲了敲木盒,“而且这只是‘藏’,不叫‘隐瞒’,发现了也就发现了。”
“反正就是不想让人发现,有什么区别。”我嘟囔道。
“程度不一样。要是发现了,我不肯说,才叫‘隐瞒’。”
“……谬论。”
我和公公辩论着,但不打算再谈起父亲的骨灰,算是对公公行为的默许。
不论人死后到底如何,但对我来说,帮父亲完成了一点心愿,也算是对我作为女儿的心理上的安慰;对公公来说,更是精神上的念想与寄托。而父亲……
起码不会再感到孤独、恐慌,与彷徨了吧……
六
那天回到家,我将那封角落里的的信拿了出来,联系今天公公讲的那些事,看了又看,脑中浮现父亲那天仰头望着他们曾住过的寝室的样子、以及他说的话,才明白他并不是在说自己被关在阳台,而是在指他和公公的事。
他给过他机会,但他放弃了。
……明明已经很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想起公公回忆讲述时怀念和愧疚的表情,我犹豫要不要把父亲的信给公公看下,或者告诉他,父亲最后一天回了大学校园,讲了很多有关他的事。然而我又不确定到时他会感到安慰及舒心,还是会让他更加的难受与愧疚。
我把信夹回了书里,抱着一一闷着头转来转去。
就在我纠结的时候,宋望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问我低着头转来转去的在想什么。
我被他吓了一跳,抬头看了他半天,想着不如和他商量下。但一细想,这牵扯的事太多,必须要把事情给他大概交代一番。等那时,谁知道他对父亲、公公、我,还有他自己,以及我们两家的所有人和所有的关系,到底会是怎么看。
到时候没准真的会一团糟。
我叹了口气,说“没什么”。决定把这先搁置着,等哪天他……“状况不佳”了,这些事起码还能给他一定慰藉。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翻来覆去。脑子里琢磨着公公今天谈的关于一些关于我和宋望的事,还有他对家庭、生活的看法。
宋望也翻了个身,把我一把抱住,说别翻了,大晚上不睡觉是想干什么?
我看着黑暗中模模糊糊的他,问:“你怎么还不睡。”
“因为你在不停的翻。”宋望笑道。
我哦了一声,躺平了:“好了,我不翻了。”
“睡不着?”
“嗯。没事,一会儿就睡着了。”
“想什么呢。看你今琢磨一天了。”
“没什么。”
“没什么你还睡不着。”
我没吭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而他凑近了些,贴在我身后,拉着我手。
闷了很久,我冲他“哎”了声。
“怎么了。”他问。
“睡了没。”
“没。”
“问你个事。”
“问。”
他说完,我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什么事?”见我半天没吭声,他就又问了遍。
我说:“我在想呢。”他就嗯了声,说:“没事,想吧。”
我想了很久,又喊了他声,转过身看着他,“我要哪天走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又蠢又矫情的问题。我没觉得我和宋望之前有特别情愫,就是看得顺眼凑在一起过日子罢了。
他语气降了下来,问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你了。”
“一一呢?”
“所以是如果,就说你,哪考虑那么多。”
“怎么突然问这问题。”
“就是问下。”
他静了会儿,问:“我爸是不是给你说什么了。”
我挑眉:“你爸能给我说什么。”
“我怎么知道,要不然你怎么突然问这问题。”
我撇撇嘴,说“算了”,然后翻了个身,懒得理他。
我想着“也就这样了”,觉得我和宋望之间就是空的。
本来我和宋望就是公公为了满足自己未完成的愿望才被东撵西凑在一块。说白了我们就是他们的代替品,哪怕没和他们一样感情在一起,但看起来在一起就行了。
……简直像玩具。
我不承认我的失望和难过,但我实际上是在失望和难过。
宋望把我搂的很紧,不吭声,埋着头,呼出的气喷洒在我的后颈。
我抬了抬胳膊,说松一点,搂那么紧难受。
他却把我搂又往他那搂了些,在我后颈蹭来蹭去,呼吸声和气息贴着皮肤在周围徘徊。
我脸顿时就发烧。狠狠打了他胳膊一下,骂道:“滚开!这会儿你发什么情!”
他哑着嗓子,闷闷的说:“……我心里难受。”
我呼吸一窒,然后深吸气,又叹出,没说什么,只是翻过了身。
医生说公公的癌已经扩散了,做手术效果不大,于是就给他化疗,从那之后他的精神明显一天不如一天。他吃的很少,说是没食欲,吃什么都没味道。我们知道那是化疗影响的,有些病人疼到打杜冷丁,他硬撑着,没打,但其实难受到连话都不想说。
然而吃那么少总不是个办法。于是我像哄小孩似的给他说:“你这几天多吃些,我到时候就告诉你个事。”
他问:“什么?”我碍于婆婆在旁边,只是笑着说:“你猜。”
他勉强笑了下:“别哄人了。”
我坦然道:“就是哄你,所以你看到底要不要听。”
接下来的几天他的确努力比平时多吃了些,尽管和以前的饭量比起来有很大差距。
之后我在婆婆不在的那会儿告诉公公,父亲最后一天回了大学。
公公有些失望,说他知道,宋望告诉过他。
我白了眼在不远处翻报纸的宋望,然后说:“我爸说了很多你的事。宋望给你说过这么?”
他这才打起了些精神:“没,你说吧。”
我讲了蝴蝶酥、球场。公公不断地点头,笑着说“他的确很喜欢吃那个”、“那是我第一次在球场见他,他当时的确那么哽我的”。
虽然那笑容很淡,但我看得出他的确心情好了些。
当我讲到新建的教学楼,说父亲告诉我那以前是个很偏僻的花园,里面是长满藤蔓的长廊时,他先有些诧异,然后有些复杂的笑了下。
我很奇怪他们怎么都是这样的反应,就问怎么了。
他想了会儿,只是说“从那会儿回去后他第二天发烧了”。
我不解的“嗯?”了声,半晌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哦”了下,有些尴尬。
……居然在学校花园里……胆也太大了吧。
最后我告诉他,父亲去看了他们以前住的宿舍,已经翻修了,阳台封了起来,改成了卫生间。
“他说你俩都有毛病,你是大晚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