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廉回头,发现所有人都聚在了驾驶舱里。
他的系统里有陌生的情感程序开始运作。它名为“无助”。
“对不起。”飞廉低声说,“我没办法了……如果我们再靠近,对方一定会攻击我们。”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命题:他们想要回到太阳系,回到地球,但太阳系的防卫系统已经辨认不出凤凰号,把它当做敌舰来锁定。
“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对方知道我们的身份吗?”皮耶尔抓了抓脑袋,他有些绝望了,“除了通讯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吗?”
跨越了这么远、这么远的距离,却被逼停在离家极近的地方,这不能不令人气馁。
“转向。”
林尼吃惊地抬起头。说话的人是江彻。
江彻看起来有些激动,眼睛发红,抬手指着屏幕。在那里,远处的故乡正闪动着无法解读的暗号,阻隔他回家的道路。
“转向啊!”江彻大吼,“让他们看到标志,他们就知道了!”
林尼还是没回过神:“看什么?”
奥维德却突然想了起来。
在黑海的那个夜里,他和江彻在山谷上方大步奔跑,凤凰号就在他们下面,沐浴着琳琅星光。
“凤凰号的颜色……还有凤凰号的标号!”奥维德大叫,“那只鸟!那只火红的大鸟!”
那只印刻在斑驳的橙红色舰身侧面,拖动长而灿烂的尾羽腾空的火红色雀鸟。
“薛洺,旗语没有用啊。”
澳大利亚站的主控制室里,其余人开始和薛洺争执起来。
薛洺虽然是基地的负责人,但由于年纪和所有工作人员都差不多,平日里没大没小惯了,大家知道这次情况怪异,也不怎么给他面子,一个个接连不断地提出不同的意见。
薛洺是在做排除。
“它主动减速,并且发来了我们没办法解读的讯息,我认为它们应该应该不是有备而来的掠夺者舰艇。”薛洺解释道,“现在发送的旗语,是地球防卫舰队建立之后才启用的新旗语,也差不多五百年了。如果它能辨认出旗语的内容,那么它肯定是从太阳系里跑出去的舰艇。那它就可以用旗语回答了嘛。”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答。
非但没有回答,甚至还开始试图转向。
“准备跑路了么?”薛洺看着屏幕上的图像,抓抓脑袋,“唉,启动望远镜,给我拉个能看清舰艇全貌的图像过来。万一就这样跑了,这次的事件我们总得留个照片吧。”
“它没有回答……所以它肯定不是我们的舰艇。”有人说,“打它呀!万一是过来探路的呢?这太危险了。”
“什么不是我们的舰艇。”薛洺不满了。在等待望远镜发送图像的时间里,他决定给自己的下属们上上课。
“在五百年前,也是有舰艇从太阳系跑过出去的。”他点起一根烟,站在抽风口下方吐出雾气,“都学过吧,‘大撤退’。”
众人面面相觑。
学是学过,但却不是他们需要着重学习的内容。
当时的“大撤退”,是怀抱着在地球之外建立一个人类宜居家园的愿望而进行的。但“大撤退”的舰队离开之后,足足五百多年,从未传回过任何讯息,也没有过任何联络。
在太阳系危机防御系统建立的时候,地球总部顶着压力,把“大撤退”中所有舰艇的通讯数据,全都存入了防御系统里。
“万一他们回来了呢?”当时的总部负责人是这样说的,“自己的家人回来探亲,总不能用对敌人的仪式来接待吧?我们得为这些人留一个沟通的通道。”
然而几百年过去了,由于始终没有联络,防御系统不断升级,终于将这部分无用数据彻底删除。
在薛洺的印象里,地球防卫舰队建立之后,也曾经派出过舰艇循着“大撤退”的航线前往马赛。但这几艘舰艇也和“大撤退”的舰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应该都死了吧。——人们都是这样想的。因而再提起“大撤退”,所怀的除了敬意,只剩悲悯。
有人笑了。“薛洺,你觉得这是‘大撤退’的舰艇?”他指指屏幕,“都五百年了,哪艘舰艇能用这么久啊。”
“有啊。”薛洺狠狠吸了一口烟,“……所以说你们不懂了。我爸是中国人,你们知道中国制造的那艘先锋舰吧,凤凰号。它当时就是最出色的先锋舰,所有硬性装备和动力,都足够它使用五百年。”
其余人都笑了。
薛洺的面子有点儿挂不住。
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一点儿都不觉得那艘舰艇是凤凰号。
毕竟,“应该都死了吧”。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他们的兄弟姐妹,他们的家人,是永远不会有回家探亲的机会了。
可基地负责人的职衔,让薛洺忍不住又多说了一句。
“我家里可一直挂着凤凰号的画像呐。特别漂亮,整个舰身是橙红色的,一体的橙红色。侧面就印着凤凰,像火一样的。银边勾勒,特别醒目,特别好看。”
有姑娘笑了一声:“这么红呀?多俗气。”
“俗气什么俗气,你见到就晓得了,特别大,特别震撼。”薛洺举起了手里的烟,不停比划,“尾巴这么长一道,也跟火一样烧着。那是什么技术来着,当时这个涂装有个特别的名称,还是咱们的专利……我想不起来了,我爸很懂,我下次问问他。”
他还在说个不停,控制台那边已经收到了望远镜发回来的照片。
“敌舰”完成了90°的转向,并且停止移动。它向太阳系方向展示了自己的侧面标志。
“薛洺……”接受图片的青年结结巴巴地回头,“像火一样的鸟……是这个吗?”
照片的分辨率很高。如深渊一样沉重的黑暗中,有两艘接驳在一起的舰艇。一艘舰艇受损极其严重,外壳有一块金属片已经耷拉下来,但仍能看清楚上面的一只大鹰。而另一艘相对来说保存较为完好,虽然涂装已经斑驳且不可辨认,但还能看出些许未脱落的橙红色。
在涂装已经脱落的银色舰身上,一只火红雀鸟正扬起翅膀。
凤凰号转向完成之后,仍旧不敢移动。
所有人都无心再做其他事情,全都坐在驾驶舱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等待着那如同审判结果一样的回复。
这次等待的时间极为漫长。唐墨歪倒在江彻肩上睡了一觉,宋君行找不到靠背的人,直接躺在了地上。他倒是没睡着,一双眼睛盯着驾驶舱的顶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将近二十个小时过去之后,通讯提示灯突然亮起。
有来自远方的通讯抵达了。
而且是可以被解读的通讯!
飞廉立刻启动了转译程序,皮耶尔扭头看着林尼,发现林尼的脸色一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