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舰的燃料不足了。当时正处于忙乱状态的后勤人员在没有仔细检查战斗舰实际燃料存量的情况下,让林尼自己操作,加满了燃料。
演习基地的人随后发现,林尼和他驾驶的战斗舰全都不见了。
在发现林尼失踪的同时,西塞罗的战斗舰在靠近阿尔法的地方爆炸了。
而李斯赖特将军升职为马赛舰队总司令、他的小儿子林尼被授予将军一职的两份通知,刚刚抵达各个部门的信箱。西塞罗的妻子正将申请调职到西塞罗所在舰艇的报告交到自己身为政府高官的父亲手中。
阿尔法喷出的火舌舔过漆黑的星空,溅出了星星点点的金色亮光。
“我没能赶到。”林尼弯着腰,手指抚摸着颈上的徽章,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精神,异常疲惫,“我当时想,哥哥和我关系最好,如果我赶到了,如果我能劝劝他,说不定他能回头。”
林尼没能离开马赛。在马赛港发现西塞罗违规逃离马赛之后,各个港口立刻加强了戒备。林尼和他的战斗舰离开演习基地后不久就被拦下了。
他能看到的只是远空中那颗小圆点突然炸裂、燃烧的情景。赶到舰队的父亲暴怒不已,扇了林尼几个耳光,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西塞罗的异常。
林尼一声没吭,直到白令把西塞罗的徽章交到他手中,才突然大哭起来。
西塞罗和他的战斗舰一起爆炸了,所有的一切都燃烧殆尽,只有这枚用宇宙合金制作而成的橙色徽章没有消失。它漂浮在宇宙之中,被前去搜集残骸的塞缪尔偶然发现了。
当时白令在地面港工作。这枚徽章从塞缪尔那里到了她手里,她按照规定,把遗物交还给西塞罗的亲人。
但李斯赖特将军没有接受。
徽章转交到林尼手里的时候还残留着炙热的温度。一直处于高温状态的宇宙合金有点发软,徽章上显出了被烈火燎烧的伤痕,像是被巨兽抓挠过一般。
林尼把徽章穿了个小洞,制作成链子,戴在了自己身上。
江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他挪到了林尼的身边,为表安慰,拍了拍林尼的肩膀。
“那军事法庭又是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舰队怀疑西塞罗投敌。”林尼抓抓自己的头发,“哪里有什么敌啊……那些外星生物跟我们根本不能正常沟通,谁会去投敌……但是舰队不相信。而且就算不是投敌,西塞罗驾驶战斗舰去自杀,也是很可疑的事情。他们调查了很久,父亲的升迁被取消了,我的将军一职也撤消了。但很多人还是会喊我为将军,也会称呼父亲为司令。”
江彻想了想,有些困惑:“你的哥哥已经死了,军事法庭怎么还能审判他?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要审判,也不能让你去。”
“负责调查这件事情的是父亲的对头,所以出来的调查结果对哥哥很不利。”林尼说,“按照惯例,如果受审者已经不在,那么他的家人就要上法庭去代替他受审和辩解。”
江彻明白了:李斯赖特将军不愿意去。
“父亲发表了声明,说自己并不清楚哥哥做的所有事情,并且说,哥哥做的所有事情都有公正的审判,他自愿放弃辩解的权利。”林尼突然激动起来,狠狠在身旁的纸箱上打了一拳,“他不让我们任何人去!可是如果我们放弃了辩解,那么对方就会在军事法庭上肆意地侮辱哥哥!”
江彻点点头,表示自己仍旧在倾听。
倒地的纸箱里装满了食物,他认出这是唐墨十分喜欢的一种蝴蝶酥。
“所以最后是你去了?”江彻问。
“我是瞒着父亲去的。”林尼抬起头看江彻,慢吞吞且疲倦地说,“大嫂原本也要去,但是她被她的家人关起来了。哥哥和大嫂的婚姻关系在事情出来之后立刻就被解除,过程……很奇特。总之那一天,最后到达法庭的只有我。”
他皱了皱眉,并没有把在军事法庭上发生的事情告诉江彻。
“我什么都无法挽回。”他的声音渐渐低了,“我这样的人,能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很多尝试都没有任何意义,你敌不过更强大的力量。与其抗争,不如就这样算了。”
江彻看着地上的蝴蝶酥。他觉得自己有点饿了,但除了饿之外,还有一种古怪的念头从他心里冒出来。
他从未见过林尼,但是在浮士德上第一次看到林尼的时候,他就觉得林尼很面熟。
“林尼,你们兄弟俩长得很像?”
林尼想了想:“挺像的,但是哥哥比我高,也比我壮。”
“你的哥哥,西塞罗,是不是曾经在太空里捕捞过失散的冷冻舱?”江彻很谨慎地询问着,“他的左脸是不是有一道伤疤,从太阳穴到左眼下方?”
林尼呆了片刻:“你见过我哥哥?但他从来没有捕捞过冷冻舱……捕捞冷冻舱一般是巡航的军事舰的工作任务,哥哥在负责战斗事务的军事舰上……”
他顿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江彻,你是冷冻人?!”
“啊……嗯。”江彻挠了挠下巴,“我是冷冻人。”
而且把我从冷冻舱中唤醒的,就是你的哥哥。江彻心想。
但既然林尼坚持说西塞罗不会去执行捕捞冷冻舱的工作,他也就不再往下说了。
从湿淋淋的冷冻舱中被强行唤醒的时候,江彻看到了雾蒙蒙的透明舱门缓慢打开,守在冷冻舱身边的男人告诉他,他活下来了。
江彻那时候的记忆很混沌,他记不住男人的名字,也记不住他的职位,但是却记住了他的模样。就像刚刚破壳的小鸡,看到了自己面前出现的第一个活物一样——他牢牢记住了西塞罗的长相,和他脸上那道陈旧的伤疤。
在听到江彻说自己是冷冻人之后,林尼不再开口。似乎是察觉自己已经跟江彻说了太多不必要的事情,他紧紧抿着嘴巴,脸上又流露出了充满警惕和厌倦的复杂神情。
“再见。”江彻知道这场对谈到此结束了,于是主动开口,“想聊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不知道你是将军,在今天之前也并不知道西塞罗的身份和故事。”
看着林尼快步离开后舱,江彻发现了倚在门边盯着自己的奥维德。
“为什么不去睡觉?”
“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睡觉?”奥维德刚刚才过来,因为太饿了想到后舱拿点儿吃的,结果发现了江彻和林尼。
他满是怀疑:“你和林尼聊了什么秘密?”
江彻蹲在地上捡蝴蝶酥:“既然是秘密,那就和你没关系。”
“江,我们这样的关系,彼此之间应该不存在任何秘密了。”奥维德也蹲在他身边,“我全身心地信任着你,你也应该……”
江彻把一块拆开的蝴蝶酥塞到他嘴巴里,中止了他的唠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