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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惯入眠。

    然而最近几天却睡不得。

    叶九琊趁着昏暗红烛,恰能看清陈微尘脸庞——闭上眼的时候,看不出神情,像是已经忘忧,显得格外乖顺。

    明月渐升,至中天的时候,怀中人忽然轻轻颤了起来,眉头微蹙起。

    ——这几日来,午夜总会如此,过上一会儿,才能好起来,他探过陈微尘经脉,并无异象。

    可今夜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了。

    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来。

    他唤他名字:“微尘。”

    几声过后,颤抖终于停了下来,陈微尘缓缓睁开眼睛。

    初醒时带着些迷茫 ,第一眼看见叶九琊,竟然本能似的缩了一缩,松开手臂,往后退开。

    直到逐渐清明,才又挨挨蹭蹭过去。

    叶九琊问他:“可有哪里不适?”

    “我好疼,”听得一声极轻极低的音,“叶君,我好疼。”

    陈微尘怔怔望着上面,又转头望向叶九琊,许久不说话。

    叶九琊终于记起他那颗悲不得喜不得的心。

    陈微尘只说过有这一样毛病,这大半年来,平日里却并未怎样,又兼他经脉身体皆无大碍,也逐渐以为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病。

    现在想来,只有初见那次,八月十五,在海边饮酒时,露了些形迹来,之后是再没有过了。

    他无端想,到底是没有疼过,还是掩饰得太好。

    这样想了,便这样问了。

    “你……平日也会疼吗?”

    “不经常的,”怀里人闷闷道,“偶尔有几次。”

    叶九琊看他垂着眼,并不像往日一样直视自己,忽想起来之前的一天,公子在假山石上擦伤了手,一片淋淋的血。小桃拿了手帕清水拭着,两眼通红。

    陈微尘只是微微笑着,另一只手摸她头发:“乖,别哭,不疼。”

    “你这个人最可恨,”小桃的声音带些哭腔,“惯会说假话粉饰太平的,以为谁不曾受伤流过血,不知道你疼么?”

    是了——叶九琊望着陈微尘,心想,说是有几次,便是很多次。

    若不是这人刚醒时神思不怎么清明,被问了出来,恐怕要毕生都埋在心里。

    他问:“为何不说?”

    陈微尘只是笑:“我说了,你便会心疼我么?——若不会,我又说它做什么?”

    又道:“无情道不晓得七情六欲,我知道你是不会的——只要你平日里待我好,不像上次写剑谱那样让我难过,就心满意足了。你总是这样可恨,一边骗着我,一边又想着他。我虽然愿意被你骗,可也不是不会难过,再有下一次,我……”

    他顿了一会儿,终究说不出重话来,闭上眼,靠在叶九琊胸前,闷闷道:“睡了。”

    叶九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着他头发。

    他想,心疼——是怎样一种心绪?

    心在内腑,若不受外力所伤,是不会疼痛的。

    也只能想到小桃拭着公子伤了的手,红了的眼眶与带哭腔的声音。

    最后感觉到陈微尘又往自己怀里钻了钻,许是肩头露在外面,受了凉。便想,要待他好。于是伸手拉过绸面滑顺的锦被把肩头盖住,把人也拥紧了,烛火摇曳中渐渐入眠。

    粉饰了的太平,往往比真的还要像模像样许多。

    陈府中如此,国都中,乃至整个南朝也是如此。

    祥瑞既降,陛下圣明,承天景命,封禅在即。

    道观法场一座一座建起来,国库中的银两流水一样淌出去,小型的祭祀同样一场一场兴办,更兼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白日如何热闹不表,夜间亦张灯结彩,庆贺升平盛世。

    当府库渐渐空虚,气派山路凿就,宏伟天台落成,沿途一应雕像渐渐完备,征来的民夫也将力气用尽时,封禅的大典便逐渐逐渐近了。

    刑秋告病躺在国师府里,六道圣旨连下也硬是没有拉出来,最后只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告诉前来宣旨的大宦官:“咳……这位公公,我实在是……咳咳咳,能去观看大典已是万幸,主持此事,实在是,咳咳……咳咳咳咳……”

    大宦官也不好戳穿他咳的是如何假,被一众随从边拉边赶轰出了门。

    皇帝也无奈,想来想去,前朝承办此种事情的司所在战火中被踏毁,南迁后也没能重建起来。而在那一群说是德高望重,实则满脸皱褶满嘴酸腐气的老臣里,实在找不到适宜的人选。他正心烦意乱,看到来呈封禅文的庄白函,眉目俊秀,身形挺拔,越看越是顺眼,大袖一挥:“你去!”

    第47章 祝祷

    日头升起来, 泼开一片金碧,照着桌上瓷瓶,釉质上闪着微光, 有些扎眼,显然已经不是早晨。

    陈微尘仍睡着, 未见有醒的征兆。

    叶九琊想起近日来,这人总是早睡晚起, 一到傍晚便困得恹恹, 睡着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

    他平日是会等陈微尘自己醒来的,只不过今日皇帝动身向几百里外的封禅地去,诸多臣子与望族名门随侍,陈老爷与陈家的大哥不在京中,二公子需得出去充一下门面,小桃已在外面催了好几次。

    轻轻喊了几声, 人倒是醒了 ,只是半死不活倚着他肩膀, 好不容易穿好早预备好的衣服,坐在镜子前,望着镜中人,一副随时都要睡过去的模样。

    小桃在外间喊了几回, 应当是见里面迟迟不起, 去做了别的事情,没有进来伺候梳洗,叶九琊只好拿起檀木梳子来。

    流水般的青丝, 绕着指尖滑下,然而梳齿过处,乌黑中几丝雪白便露出形迹来。

    大概是触到了虚空中什么东西,他忽然听见自己一声心跳,抬头望向铜镜,见陈微尘还是那样年轻的容颜,才不知为何渐渐松一口气。

    大抵白发多与光阴相连,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半个时辰后终于收拾停当,陈微尘彻底清醒过来,马车匆匆往外赶,勉强跟上正出城的圣驾。

    温回点了醒神的香在马车里:“这样总不是办法,公子,该去找大夫看看。”

    陈微尘只是道:“是修炼上的事情,不碍事。”

    说着,往叶九琊身上一倚,摇着画扇,眼中带笑,端的是一派醉卧美人膝的风流:“我从小是睡不好的,这几日都补了回来,也算快活。”

    小桃没好气地看了温回一眼,又看陈微尘:“公子,他近来也有些不好,好几次我叫他,也不应,转到前头一看,呆愣愣不知在看什么——还是早日捆送到大夫面前是正经。”

    温回茫然看着她:“你何时叫了?”

    小桃啐一口:“没良心的,这会儿倒是装不知道了。”

    小厮依旧十分茫然:“我怎么记不起来呢?”

    陈微尘思索了一会儿,道:“此事回去再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