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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烦恼丝自指尖滑落,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陈微尘笑眯眯道:“谢叶剑主。”

    他如愿以偿又在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才告辞要回自己房中睡觉。

    临走前目光颇有幽怨留恋之意,倒像是委委屈屈被赶出门来。

    叶九琊抱臂冷冷睨着他。

    陈微尘扒着门框往回看。

    还是温回嫌弃自家公子实在没有出息,拖了回去。

    烛火燃至尽头,火焰跳了几下,细细“嗤”一声过后,最后的火苗也灭在了滚烫透亮的蜡油里。

    月光穿过寂静城池里半开的窗,落在房中仙君的身上。

    自小习武习剑的人,身板仪态如何站如何坐皆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那是舒展挺直的,找不出一丝可挑剔的地方,连月光下的剪影都修长削直。

    他的手指滑过九琊剑漆黑剑柄,名剑有灵,发出一声短暂清鸣。

    “你曾与他精魄相连,”他对长剑道,“为何不鸣?”

    长剑再鸣,这次的鸣声弱了些。

    “你也认不出。”

    夜风过窗,他缓缓闭眼,不再言语。

    一室静寂。

    第二日清晨,在城中购置些物品后,一行人便再次上路。

    中途路过村落,看到农家,去讨水。长满荒草的田埂上站着位身穿粗布衣服的小娘子,拄锄头的手上已磨出了茧,另一只手抹着眼泪。

    “夫人,”温回先上前,“我们是过路到此,可有水吗?”

    小娘子犹疑地打量了他几眼,见不似歹人,点头:“有。”

    屋子是茅草房,极低矮极简陋,偶传来老人的咳喘声。

    小娘子为他们倒了水,又灌满了水囊,轻声细语:“公子,我听村里人说,再往南山水险恶,几天也见不到人。”

    “无妨,”陈微尘知道这是善意的劝阻,对她道,“我们有办法。”

    又听得里面老妇的悲泣声:“儿,我儿……”

    小娘子匆匆过去安抚,老妇嘶哑哭声却又大了起来:“阿卿,你……你还没走……找户好人家,别管我……”

    “娘,您糊涂了,”小娘子声音带着哭腔,“村里哪还有男人?”

    出来时,她眼眶依然是红的,歉意对来客笑笑,“是我公婆,不太清醒。”

    不必再多言,已知必定是她夫婿被征入军中音讯杳无,也未留下一儿半女作为念想,只剩病弱糊涂的老妇与年轻娘子操持生计,打理贫瘠荒地。

    遥想昔日盛世时,有新婚不征,冶丧不征的规矩,现下已荡然无存,少年男童到衰年老翁,无一得以幸免。

    陆红颜脚尖轻点出门外,一身红衣猎猎,碎昆仑激荡剑气,使出仙人神通来,力道拿捏极好,几个起落间,田中只翻了一小半的土壤全部松动,为小娘子免去数日劳作之苦。

    小娘子知晓了这行人身份,呜咽一声,不知是敬是畏,声音颤抖:“仙长……”

    离开此处,马车上,温回小心翼翼问:“公子,怎么不给她些银子?以前在月城中你就给……”

    “她哪里花得出去?”公子叹了口气,“此处村里只剩老弱妇孺,养活自己尚且不及,集市早已不开,便是想买粮食也无处可去。何况再过几日便是征秋税的时候,若让前来翻箱倒柜搜刮的兵卒发现了油水,下一次只会加倍——只有陆姑娘所做,才真正能帮上这小娘子。”

    陆红颜抱剑看外面荒野乱鸦:“我也曾是乱世人。”

    谢琅一副思忖的模样:“救不了世,只得出世,人间竟已零落到这种地步,我倒是可以明白沉书候为何弃儒入道了。”

    他皱眉:“蹊跷,实在蹊跷,人间气运,何以至此?”

    第17章 当年

    再往南,果真如农舍里的小娘子所说,穷山恶水,不见人烟。

    他们避开山路,沿着盛世时修建,现已荒废的官道前驰。

    寂静远山弥漫着秋日深碧的雾气一路远去。

    陈微尘把目光从手中《南华经》移开,看向窗外秋景,拿起书生娘子处得来的涂山笛,吹出几个调子。

    山林间蹿出几条野狐来,遥遥缀着马车,黑亮的眼睛很是喜人,他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这些有灵气的小狐,收了笛子。

    那些狐狸被灵物召了出来,又没得下一步的指引,笛声便停住,混混沌沌灵智未开的脑袋颇有些困惑,没头没脑地散了。

    散到一半,却又不约而同竖起耳朵紧绷身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正当此时,温回撩开车帘:“公子,前面有人拦路!”

    他本来很是忐忑,却看见马车中人神色如常,自家公子甚至挑了挑眉对叶九琊笑道:“叶剑主,又是找你的。”

    小厮十分摸不着头脑。

    只见前方道路尽头站着一人,身体甚是强健,手持长戟十分威武,声音洪亮:“在下江云寰,请叶剑主赐教!”

    叶九琊下车,苍茫山色间,一袭白衣与那持戟人对立。

    “暮云候,”谢琅道,“以武入道,重力不重术,倒是跟骖龙君走一个路子。”

    “谢道长,”温回挠了挠头,“之前来了一个吹笛子的仙候,现在又来了一个拿长戟的,都是上赶着要来与叶剑主决一个胜负?”

    道士征询地看了一眼陆红颜,见她轻轻点了头,顿时有了底气,对温回滔滔不绝起来:“叶剑主以无情剑意成名,“非君之君”的名号是从见过无情剑意之人口中传出。然而叶剑主本人却从未真正下剑阁雪山与仙道诸君诸侯一战。仙道规矩,若败一候,则称候,败十四候一君,称君,败三君十四候——”

    “称帝?”温回眼睛亮了起来。

    “哪有这样容易,”谢琅道,“还要能一路过重重险阻,登上幻荡山巅,才可称帝——若到了二重天境界,三君十四候易得,那一帝却是难如登天,不少自负之辈都将性命折在了幻荡山通天路上。当年,浮天宫已空了百年,才有焱帝横空出世,连败三君十四候,一路登上幻荡山。他是数百年未见的三重天境界——从那以后人们便猜测,惟有贯通天地的三重天境界方能得天道认可,当这仙道之首。”

    谢琅说到这里,颇有遥想陶醉之态:“只恨我生得晚,没能得见当年焱帝,不知该是何等的风采……”

    温回仍是不解:“这与叶剑主有何关系?”

    “叶剑主原本或在北地雪山剑阁,除门中弟子无人能近,又或是明明下了山却行踪不定,这让众多仰慕无情剑意者无法得见,现下则有了机会,”谢琅略带狡猾地摸了摸怀中猫,“毕竟少有人能像我这样厚着脸皮跟上,他们大都要主动向叶剑主挑战,希望藉此窥得一点天机……”

    道士看着外面,兴味道:“叶剑主此次下山,并没有驭气而行踪迹不定,是真正向仙道昭告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