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出了他眼中的杀意。
这小子……并不只是在说说而已,他是真打算杀了他。
“呵。”被一个小孩唬到,罗腾觉得拉不下脸,随即大声喝道:“好!来!老子也省得让别人动手了,现在便撕了你这狂妄的小兔崽子!”
“罗腾!”秦澜在一旁轻轻一声斥,罗腾这才往旁边一看,但见黎霜目光轻轻瞥了他一眼。
罗腾这才冷静下来,将军营里,众目睽睽,他一个副将动真格去与小孩比划,委实不像话……
他便只好咬了咬牙,没好气的坐了下来
黎霜这才转眼去看小孩,触到黎霜的目光,小孩眼睛里的杀气明显收敛了许多,黎霜想了片刻问道:“你学过武功?”
小孩愣了愣,随即摇头:“我不知道。”
黎霜琢磨了片刻:“昨天我说了,你若是信得过我,便报上身世姓名,你有父母我就送你去见父母,你没有,我便在鹿城为你寻一户愿收留你的人家,可我不打算收你做士兵,你太小了,我大晋朝不用你这样的孩子来守卫家国。”
听黎霜要赶他走,小孩心头倏尔乱了一分:“我……不记得身世,也不记得姓名,可我知道,我并不像你所想的这般弱小……”
黎霜沉默以对之际,黎霆倏尔跳了出来:“阿姐,我来我来,我来帮你试试他的身手,赢过我就让他留下来,输了就把他送到鹿城人家里去好不好?”
黎霆自幼随父亲学武,现在虽然年纪不大,但在京城却也算是一把好手了,与他一起玩闹的公子,没少挨他揍的。父亲这次将他送来,一是他自己求的,二来,父亲大概也想借边塞风雪,好好磨磨他的性子。再说黎霆年纪也不大,让他与这孩子切磋,却也是合适。
黎霜看了眼小孩胸前的印记,还有他似狼一般的眼睛,心道这小孩的过去必定不一般,若是将他送入普通人家,只怕会害了别人一家,不如留在军营里,亲自看管教训,日后说不定也能成长风营里的一把利刃。
黎霜心下思量过后,已经同意这样半推半就的将小孩留在军营里,她道:“行,切磋,点到为止。”
一直坐在一旁未发一眼的秦澜此时看了黎霜一眼,但见她是盯着那小孩说的这话,她是在告诉小孩,点到为止,不要伤人。竟是心里已经认定了黎霆斗不过这小他四五岁的孩子。
小孩接住了黎霜的目光,他沉默的往后一退,盯住黎霆。
黎霆这边蹦蹦跳跳的将身上狐裘脱了,扣上仆从递来的护手护腿,还扭扭腰转转脖子的做了好一会儿热身运动,然后才站上前,摆出了迎接的姿势:“来吧。”
只听他刚说出了这句话,小孩的身影便似剑一般直冲他而去,黎霆完全没反应过来,胸口便受了重击,一屁股摔坐在了身后服侍他的仆从脚下。
这场切磋从头到尾,比眨眼还快的结束了。
黎霆揉着胸口费力的咳嗽,身边的仆从“天老爷”的叫着,随行的老管家登时大怒:“大胆!竟敢对公子下此狠手!”
小孩脊梁笔挺的站着,人虽小,气势却稳如山。
黎霜摆了摆手,嫌丢人的转开了目光。被打翻在地的黎霆也揉着胸膛,一边咳一边拽住了老管家:“别吵别吵,丢人丢人。”他捂着胸膛被搀扶了起来,看了小孩一眼,然后又看了黎霜一眼,“阿姐,他比我厉害多了……”
黎霜点点头:“回去敷点药。”到底是武将家长大的孩子,黎霜打小便不心疼自己这个弟弟的身体。
黎霆被扶了出去。营帐里便默了下来。
方才那一通切磋让将军们也都惊讶了一番,方才那一击的速度与力道,别说士兵了,便是有许多将领怕是也没有这能力。
“若入我军营。即便你小,也是我军人,是军人便要守军规,若是有行差踏错的,我还是要拿军法罚你。”黎霜开了口,“知不知道?”
“嗯。”
“好,现在去库房登记姓名,让内勤给你安排住所,分发衣裳。”
她如此说了,小孩却没有动静。黎霜奇怪:“怎么了?”
小孩发了一会儿怔,才望向黎霜:“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竟是这么一句话。
黎霜与小孩沉默对视了一会儿。罗腾在旁边插了句嘴:“我们当年兵荒马乱的,不知道名字的孩子多了去了,这有什么打紧的,随便取个叫着吧,我觉得叫牛屎蛋就挺好。”他挥了挥手,“赶紧去,牛屎蛋,领你衣服去。”
小孩听了这名字并没有别的反应,倒真的一转身往外走了。
他竟然就这样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名字!
黎霜揉了揉眉心,实在有点不能忍的说了句:“叫晋安吧。”
小孩顿了脚步,转头看她。
只见她还是那日捡他回来时的红衣银甲,她站在桌后身姿笔挺却也柔软:“晋安。”她道,“愿我大晋王朝,长治久安的意思,你就去这样和库房先生说。”
她给了他姓名,还赋予了这姓名的意义。
他并没有再多看黎霜多久,也只像接受了“牛屎蛋”这个名字一样,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名字,然后离开了营帐,只是在厚重门帘垂下的时候,他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黎霜。
她坐了下来,开始与将军们议事。
晋安。
他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
他觉得很好听,有一种温暖且安定的力量。
听着小孩脚步声走远,秦澜有些不放心的皱了皱眉:“将军,这孩子身份未明,疑点太多,而且昨日他一来,将军营帐之后便被贼人偷听,将他留下来或许……”
“无妨,若是有人遣他来做内奸,那放在明处总好过放在暗处。再者,这孩子实乃难见的可塑之才,若日后能为我长风营所用,必定如虎添翼。”
秦澜见她有了决定,心里即便仍有忧虑,也咽下不言。
晋安随人领了衣裳,内勤的士兵将他安排与另外几个少年同住。其他几个少年早就认识,突然加入一人,让他们或多或少有些不自然,再加之晋安话少,又是将军亲自带回来的,少年对他难免有些排挤。
晋安的床榻在营帐最黑暗的角落里面,他将领来的东西往床上一放,不管他人,径直躺了下去。
没有人与他说话也好,他不想有人来询问他的身世来历,因为这些问题,即便他问了自己一万遍,他也依旧回忆不起来。
他叫什么名字,他从哪里来,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脑海之中,一片空白。